腰下刃(273)
其实不必他点出来这点,他也能想到,但同时他还多想了一点。
除了在白兴裕的顺安别院换走这些东西,还有可能是在押运途中被换走。
不过白兴裕是贪官不假,可他绝非是个愚蠢之人,从他能在他刚来此地之时,便设计连环套就能看出来此人心计,这样一个人,贪这么多东西,怎么会不验真假。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问了白兴裕。
而白兴裕的回答也相当于再次强调了是旁人换走的。
遂州此处有能力从顺安别院换走白兴裕东西的人只有梁慈崇。而梁慈崇这般作为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自己贪墨,但因想掩人耳目,于是借着白兴裕遮掩,二便是给他身后的陆家,因为陆家做的事情一旦暴露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所以梁慈崇借着白兴裕贪污从而遮掩钱财的真正去向。
褚暄停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白兴裕会为了要告诉他这件事而不顾自己的死活吗?
他冷凝着脸,看着像是被他这样一句反问而陡然掐住了嗓子的白兴裕,此刻的他一句也嚎不出来了,脸上不断地淌下了汗。
“下官是……”白兴裕抬着袖子不断擦汗,面上装作惶恐不知所措的样子。
然而就在他要把自己先前早就准备好的词说出来时,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白大人。”
傅锦时打断了白兴裕,她走上前,而后微微俯下身。
白兴裕抬头,傅锦时唇角微勾,她的眼眸瞳色很深,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然而不远处的亮着的烛火映着的暖光照在她的面庞,又让她带上了一丝如玉的温和,她轻声说:“周信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白兴裕闻言陡然明白了傅锦时的意思,这是提醒他可以借机将先前的罪名洗干净。
主动做下这些事情与遭人逼迫自然不是一个量刑。
白兴裕心下微微一颤,虽说那人保证过,只要听命行事,便能保他家人,可是他也知道此事不是完全把握的。遂州此地距离京城遥远,便是太子来了此处都处处受到陆家限制,更何况是那人,他如今还听话,也不过是为了拼个鱼死网破,想要彻底将陆家粉碎,只有这样,那人才能真的保全他的妻女,可是如今……
他抬头望向褚暄停,许邕一事他不是不知道,许邕都能保全家人,他是不是也能……
白兴裕心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了一丝希冀。
比起那人,太子的品行,他倒是更愿意相信。
傅锦时直起身子,后撤一步,退回褚暄停身旁,她相信白兴裕听得懂。
果然,下一刻,白兴裕定定地望着褚暄停说:“太子殿下,事到如今,下官便也豁出去了。”
褚暄停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说。
“周信所言为真,然他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兴裕道:“下官所为,皆是受梁慈崇威胁。”
他权衡之下,决定临时改变计划,于是那句提早准备好的“此处所得皆是贪污而来”改成了,“此处所得皆是下官受梁慈崇威逼胁迫贪污而来。”
他原本安排常乐撺掇着丁由这个地痞无赖偷盗顺安别院的东西,让常乐故意打碎瓷器,引来护卫被抓,等太子来了,他哭诉自己的财物,直接认下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届时太子一定会问他东西是怎么来的,他直言相告是贪污,届时太子殿下毕竟追究,然而在查的时候便会发现这里的瓷器都是假的,底下的银子也都是只有外面一层皮。
太子发现这里的东西都被换走了,自然而然的就会去查脏物流向,届时他稍加引导太子便能查到是梁慈崇偷换了东西,并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去了祁州,一旦查到这些太子殿下与陆家才会真正冲突起来。
然而却不想丁由这个看似无用的小子竟还帮他省了一番周折。
白兴裕跪在地上,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陆家始终是个威胁,他最后是一定会暴露的,届时陆家不会放过他的妻女,那人不一定能斗得过陆家,然而傅锦时的话却让他对于保下家人又多了丝希望。
他定了定心神,坦白道:“周义先前也是梁慈崇的人,但后来他于心不忍,所以梁慈崇便威胁我与孙勤设计杀了周义,并对周义的亲信赶尽杀绝。”
“我不想一直受他威胁,于是在听闻是太子殿下前来遂州时,便想了一个法子。”白兴裕说:“我想办法保住了周信,并安排了第一日的所有事情。”
他说着看向傅锦时,“想必傅姑娘已经同殿下都说了。”
“我怕梁慈崇知道从而除了我,所以不敢直接告诉太子殿下,只能这样迂回设计。”白兴裕说得情真意切,涕泗横流。
“那么今日之事呢?”褚暄停看着白兴裕如此,面上没有半点波澜。
白兴裕伏在地上的手微微用力,一咬牙也干脆的承认道:“也是下官刻意安排。”
“我早就知道此处被换了,今日是故意引殿下来的。”
丁由在一旁听到白兴裕的这句话时就知道自己被人坑了,他猛地转头怒瞪常乐,“你他妈的坑老子。”
常乐垂下头,低声道:“丁哥,对不起。”
丁由不顾身后压着他的护卫,就要跳起来去踹常乐,“你真是好样的!”
常乐没敢抬头。
褚暄停没再此处继续多问,而是让人将白兴裕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