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下刃(407)
与此同时,最先燃过红色信号的那一条路的路口处忽然乱起来。
西延琮定睛看去,看到了他们天楚的士兵。
他顿时压下了心中的那一丝不安,程玠也在他的耳边说:“来了。”
那一处的乱像是一个信号,另外从西处那条主路延伸出来的三条支路上也相继打斗起来。
见状,西延琮彻底不再去想为何另外一处燃的是紫色信号。
他朝着身旁众人说:“天楚的将士们,随我一同突围!”
“是!”
其他士兵见到大军前来,近乎沉到谷底的心倏而燃起希望,士气一时大振。
褚岁愉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乱阵脚,她带着人依旧从容应对。
直到有人高声喊她,“殿下!”
那人从高处站出来,扬声大呼,“妥!”
褚岁愉闻声长刀横贯,扫开围攻上来的天楚士兵后,朝着众人高声下令。
“所有人,后撤!”
在褚岁愉话落的瞬间,所有大瞿的士兵瞬间脱身战斗,顷刻间同时朝着周遭后撤,如同海水退朝般,只留天楚士兵于中央戒备站立。
也是此时,西延琮才发现在先前的打斗中,大瞿的士兵竟不知不觉将冲进此处的天楚士兵几乎全部赶至到中央,他们的身后就是那已被风化到只留几处残木的刑台。
“弓箭手准备!”高处那人在褚岁愉与大瞿士兵退开的刹那,高声下令。
他叫万铭,乃是褚岁愉从诸多守备军中挑出来的嗓门最大的人,也是是褚岁愉安排的“眼睛”,他的作用便是站在高处,注意道路后方鹰卫与守备军是否合围到此。
若是合围成功,便说明最后一批天楚士兵也已经放了进来。
那一声“妥”便是信号。
既是褚岁愉带着近战士兵后撤的信号,也是高处士兵现身的信号。
先前隐在高处的弓箭手为了不被发觉便小心地放缓呼吸,埋伏在此时更是一动不动,近乎于此处融为一体,此刻一齐出现,整齐划一的动静便在瞬间显露。
西延琮听到声音陡然往高处看去,只见周遭残破损旧的屋舍上赫然出现无数弓箭手,那些人同时拉弓搭箭,对准了底下的他们。
“放箭。”褚岁愉不给他们反应时机,径直下令。
箭矢落下的瞬间,天楚的士兵迅速四散在西延琮的周围,替他用刀剑和长枪挡开漫天箭雨,有些兵器没能挡住的,眼见着要刺中西延琮,便有人奋不顾身,以身相挡。
傅锦时来时便见到有一人扑至西延琮身前,替他挡住两支羽箭。
看着这一幕,傅锦时眼中微动。
站在另一端的曲陵远远地便注意到了傅锦时的神情,他知道,傅锦时应当是想到了留云滩上,傅大将军与傅形辞万箭穿心的场景。
他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景,可是他在将他们二人的尸首带回祁燕山埋葬时,看到了铠甲之上的箭孔。
万箭穿心,该是多痛。
傅锦时亲眼见那般惨景,又该多痛。
曲陵觉得,必定比他想象中还要痛上千万倍。
所以当傅锦时要祺皓将军让守备军带上所有羽箭之时,他便知道了傅锦时的打算。
她要以牙还牙。
傅锦时的性子从来都是如此。
永州自来都穷,这样的穷一是因为打仗,二是因为朝廷的军饷因着各处势力的交错终究是不及时的。
所以有时都是傅铮自己想办法垫上的。
尤其是每次打仗回来的时候,士兵战死沙场,那些家属得到的抚恤许多都是傅家添上去的,甚至可以说从此往后,他们的家庭都是傅家默默照顾。
也是因此,傅家才会如此拮据。
而现在,云家虽然获罪,永州从晋州调动军饷与粮草比从前及时许多,可永州四城和守备军重建处处用钱,虽然先紧着辎重来,可终究不会偏去太多,于是很快,此处的羽箭便用完了。
但是此刻天楚还活着许多人。
最后一波箭雨结束时,西延琮隔着大雪对上了傅锦时的目光。
傅锦时目光冷沉,一字一句下令道:“不留活口。”
肃冷沉厉的声音响彻在此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杀——”
大瞿的士兵没有一人不知曾经的留云滩之战,更无一人不知四城被屠的惨烈。
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憋着仇恨。
到了如今已然升至极点。
所以在这一场从阳三谷打到废城,近乎战了一整日的大战中,他们每一次挥出的长枪,每一次横砍而出的长刀都是在发泄心中滔天的仇恨。
鲜血泼洒在黄沙与白雪之中,刺鼻的血腥气弥漫在刑台之上,天上的云遮住了快要落下的太阳,灰蒙蒙的一片中却又又一丝亮光照射在天地之间。
傅锦时短刀在手中转甩,直朝西延琮而去,褚岁愉在程玠倾身去挡在西延琮身前时,闪身上前,以剑逼开。
而后,短刀与长剑相撞,四散火星,尖锐的鸣音刺耳。
傅锦时一击之后不停,再接一击,她这一次是冲着杀西延琮来的,不再是像先前那般为了利用西延琮将天楚大军引进来,而故意收着,她此时虽不是全盛时期的,可攻势全开之下,西延琮便没了半点还手之力。
他的身上很快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最后一次勉强借着长剑朝前脱手的瞬间而拉开与傅锦时的距离,避到了刑台的残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