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拒绝火葬场(23)
“沛沛,我不知你为何闹脾气。但我也并非泥捏的,我也有脾气。”
虞令淮将那枚香囊握得更紧,锦线勾勒出的纹路深深印在他掌心。
不仅如此,他整个人都是绷紧的,尤其是那双总含着笑意的黑眸,蕴着不悦的弧度。
甩下这番话,虞令淮便调转方向,走向长廊的另一头。
手上抓握的力道太大,以至于香囊里的干花、药材、香料被捏得粉碎。顷刻间,香气满溢。因香方经过配伍,倒不觉得杂乱不堪,反而凝神静气。
虞令淮步履一顿,呼吸渐缓。须臾冷静后,握着香囊的手徐徐松开。
再凝神谛听,并未听见向他行来的足音。
算是意料之中,但难免失望。
–
容屿惊诧于妹妹回得这么早。
“陛下呢?”容屿率先拾级而下,双臂微抬。
但妹妹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扑入怀中,而是停在他面前,唤了声阿兄,神情很淡。
容屿眸光轻闪,没有多问,随手给她捉走云鬓上落的花瓣,引她往里走。
再看她身后,只有聆玉、桑知跟着,往后便是宫中侍卫、侍女,并不见吴在福和李严的身影,想必皇帝与容绪分开走了。
“陛下惹你生气了,我们不理他就是。”容屿说罢,提壶斟茶,并叫管家去后厨看看备菜进度,妹妹喜欢吃的菜大多要费不少功夫。
午食过后,虞令淮仍未现身,也没派人来知会一声。
管家还问了一嘴,皇后娘娘今晚是否留宿。容屿回答不上来,原先以为小两口又像从前那样闹别扭,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先把皇后的闺房收拾出来。”容屿吩咐道。
管家汗颜,“皇后娘娘当下正歇在出阁前的闺房呢。”
今早宫里递出消息,帝后将于上午回将军府。容屿命人准备的房间属新房,供帝后二人起居,地方宽敞,随行的宫人也都能安排开,压根没想过还有容绪一人回来的情况。如今她一头栽进闺房,怕是闹狠了正伤心。
这下子容屿绷不住了,火急火燎往后院赶。
“叩叩叩,叩叩叩——”
“沛沛,你不开门的话哥哥就硬闯了。”
容绪心里堆着事,并未入睡。被哥哥这么一敲门,愈加心烦意乱,遂打发聆玉去开门。
容屿一阵风似的卷至床边,见妹妹朝里侧卧,还有幔帐掩映,根本不知她是否哭了。
“沛沛……”
真正开口欲劝时,容屿心下一片酸涩——离家太久,他错过了妹妹成长最为关键的几年,想与她谈心,也怕有了隔阂。
他开始想念娘亲。
打仗负伤时没有想过娘亲,长途奔袭时没有想过娘亲,唯有在此刻,容屿多么希望娘亲还在,能陪妹妹说说话,开解开解。虽为兄妹,然他是男子,终究有所不便。
思及此处,容屿神色落寞,乌金靴碾着地衣,想离去,却又不舍。
“哥哥。”
容绪的声音从幔帐中传出。
容屿立马上前:“在呢。”
“你说我是不是很难相处。”容绪翻了个身,面朝着外侧。
隔着蜜合色幔帐,容屿坐在脚踏上,背靠床架,很是压抑了一番怒气。
良久才开口:“他这么说你?!”
半是愠怒,半是不敢置信。
“没有。”容绪顿了顿,枕着手臂。兄长在一帐之外,周遭就是将军府的人、将军府的气味,这让她很安心也很自在。
“还是在家舒服。”容绪声音很轻,“其实他待我很好,按理说我没有什么不满足。”
容屿不赞同地啧一声,“话不是这样说的,沛沛,并非谁对你好,你就必须要领这个情,你有不满足不满意的权利。我这么说也不是因为一味护短,他是你丈夫,待你好是应该的。”
容绪:“倘若我说,我不希望他对我那么好呢?”
“他待我好,或是表现出喜欢我的样子,都是热烈而直白的,年少时的我或许有一点虚荣心,他讨好、他献殷勤、他夸赞,都会使我心情愉悦。可是这次回京,包括成亲,我意识到他只是喜欢我的容貌,若没了这副皮相,没了这个身份,他多半不喜欢了。”
容屿笑出声,“你认为他只喜欢你的皮相?沛沛,他远没有那么肤浅,我可以为他担保!”
笑着笑着,容屿恢复一派冷静。虞令淮肤浅与否,妹妹想必也清楚。
于是容屿保持静默,继续听妹妹讲述。
“还有,今日他在我面前强调,希望我和他也能像爹娘,像先齐王夫妇那般恩爱,我却不这么想。”这些话,这些念头,可以说在容绪脑海中盘桓许久,“我只想和他相敬如宾。”
听了最后一句,容屿惊疑不定。
可转念又想,世人并不知道,他们的阿娘其实是自戕的。当年阿娘陪沛沛回会稽,不久后便自戕,去陪伴阿爹了。
这让沛沛很难接受。
容屿回过身,隔着幔帐握住妹妹的手。
先齐王在朝为官时发生过一次意外,惹得王妃心疾发作,差点丢了性命。再之后,先齐王向朝廷请辞,不再领官,而是甘愿做一个闲散宗室,陪伴妻儿。
是以,先齐王妃因病去世后,先齐王郁郁寡欢,没过一年也随着去了。
或许在世人眼中这种种皆是情深似海的表现,但容屿深知,妹妹并不赞同。她私下里曾跟他讲过,“我或许是自私的,我不会为了夫婿而舍弃自己的生命。”
容屿握着妹妹的手,试图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你从未想过,把这些心里话告诉陛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