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州嘉商(104)

叶任生躲在窗角，堪堪避过火苗，许是她将油撒得太过均匀完美，火焰凶猛得似地狱恶魔般疯狂吞噬一切。

就在她将要被一同吞噬时，院中小厮终于发现了不对，转身奔到门前大声呼喊，“公子！”

“不好了，着火了！”

“快！快救火！公子还在里面！”

“门怎么锁了？！”

“快啊！”

“哐哐”撞门声传来，叶任生立时从窗缝间望向大门口，守在大门的侍者闻声冲进院中，见火势冲上房顶，迅速四散去寻人救火。

火势凶猛，木质器具与房梁被烧灼的噼啪声响，不断环绕在耳际，叶任生心脏狂跳，烟雾熏得她双目泪流不止，撞门声一下比一下沉重，眼看房门便要支撑不住。

终于“哐啦——！”一声过，屋门被撞开，气流冲击，火势瞬间增大冲去门外，在小厮忙于躲避，火势将要吞没自己前，叶任生迅速躬身开窗，在疯狂乱窜的火舌中灵活翻出，边扑着被烧着的衣角，边快步躲到廊柱之后。

好几个人抬着水囊桶盆从大门口冲入，叶任生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辣疼而朦胧，火焰在距自己仅几步之遥外疯狂燃烧，热度灼得她满头大汗，却仍旧不敢移动分毫，极力将自己缩在廊角。

两串泪水接连滑下，眼前清明一瞬，她侧头探去，众人皆忙于救火，并纷纷滚水打湿衣衫，试图冲进卧房。

不知是谁抡起一桶水朝窗边泼来，一阵乌黑浓烟滚过，她瞅准时机，迅速离开廊角，躬身向西边冲去。

「解牛向西寻庖丁」她于心中默念下半句，抬眸瞥过迅速跑过的西厢房，直奔去厨房。

此时还不到厨娘上工时间，丫鬟们也都被支去采买，厨房内空无一人。

叶任生一进入便迅速关门，跑到水缸前抄起一把水洗过双目，遂又猛灌一口后，碎念起最后半句，“玄武潜渊遁地迎。”

叶任生迅速抬头环视厨房，“玄武潜渊遁地迎……”

“水快不够了！”外头隐隐传来救火呼喊声。

“得再去找水！”

闻此，她瞥过窗外，瞳孔紧缩，心头大震，方才浸过凉水的掌心霎时渗出了汗，“快！叶任生，快想！”

她脚下来回踱步，在算不得宽敞的厨房内疯狂摸索，“玄武潜渊……潜渊……”

念及此，她猛地回头望向方才喝过的水缸，大步跨去，绕着水缸及四周来回敲打摸索，却没能找到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猜测会在水缸之下，然却无论如何都挪不开。

“不对，”汗珠连接砸在水中发出滴答声响，“不对……”

“嘭！”她用力锤了一拳水缸，面上挫败，呼吸急促又紊乱，“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不够了，哪里还有水？！”

“去厨房！厨房水缸里有！”

院外再次传来急切地嘶喊，“厨房”二字像一柄利剑瞬间扎进叶任生的喉咙深处。

她猛地一窒，慌张地瞥了眼门口后，迅速转身试图寻个角落藏身，然而不大的空间内，除却水缸之内，并无能长久藏身之处。

眼下几乎满院都是人，一旦出去必定被发现，且以那般凶猛之火势，此刻必然已经蔓延到了西厢房，除却寻到潜藏出口外，她无路可逃。

时间珍贵，性命攸关，她必须得在林啸洐赶回之前，逃出去！

“冷静，冷静……”叶任生站在厨房中央，不停地做着深呼吸，“他既然这样写，定是相信你能解得出来，冷静点……”

做过自我暗示与勉励，她再次回想字条上的口诀，“蓝腹凤鸟过青天，赤焰囚龙化成仙。解牛向西寻庖丁，玄武潜渊遁地迎。玄武潜渊遁地迎……玄武，北方……”

“北方……”叶任生迅速转身向北，眼前无窗，唯有一处向上顺延出顶的烟囱。

“……潜渊，不是在高处……”她顺之向下，目之所及的是做饭的锅炉灶台，并无异样。

她蹙起眉头，“潜渊遁地迎……遁地……”

她冲向灶台，来回踩击着周围地面，然而四下坚硬，回声敦厚，没有暗格抑或地洞之迹象。

“遁地，要从哪里遁才好……”

叶任生跪在地上，双手不停摸索，试图找到逃生出口，然而除却两处黑黢黢的烧柴灶口外，毫无口洞。

“快！”

屋外隐隐传来脚步声，叶任生心头骤缩，慌张地伏在地上四处乱探。

然而这般视线落地才发现，靠近身前的那处灶口内并无柴灰。厨娘每日每餐都会动火，不可能只用一处灶口，午时才做过饭，更不可能没有柴灰，且此处灶口比旁边的灶口要宽高许多，若是女子极力蜷缩，并非不能通过，叶任生眼前一亮。

听着屋外渐渐由远及近的吆喝和脚步声，她虽心里对黑黢黢的灶口瑟寒不已，却也不得不伏地匍匐后退，任由漆黑灶口从脚到头一点点将自己吞没。

“哐当！”一声，厨房门被外力撞破，叶任生于灶口内浑身一颤，再也顾不得害怕，拼命地向里钻。

不成想，那从外头瞧着不甚起眼的灶台下头，竟是如此狭长宽敞，将她整个身量吞没不算，还余留许多。

就在她思索何时才能到头时，脚下蹬到了阻碍。叶任生踢了两下，纹丝不动，她应该是触壁了。

幽密闭塞的空间让人心头发毛，再混杂以油烟柴灰之气味，便愈发令人感到胸闷气短。

叶任生下意识朝灶口幽微的光芒望去，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若是她一直躲在此处无人发现，待火势蔓延而来，抑或有人在灶口点一把柴，那她不是被活活烧死，便是被活活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