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州嘉商(182)
“什么意思……”
那人不紧不慢地从座上起身,面具后的目光颇有几分戏谑,“谁能想到,晟州商会的首要话事人,百年商族叶氏如今的大当家,竟是个女人。”
闻此,叶任生双眸大睁,下意识低头看向身上衣着。
“叶掌事不必担心,在下还没那么龌龊,只是若叶掌事接下来让人不快,在下就不能保证,这几个弟兄会如何了。”说着,他示意向身前的几个黑衣剑客,后者故意发出了几声暧昧晦笑。
“哼,”叶任生不禁冷嗤,“你以为这般威胁,我便会心生畏惧,任你摆布?”
“啧啧,”那人咂舌,“临危不惧,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下就敬佩叶掌事这种女中豪杰。”
那人朝她走了两步,“所以,在下相信,叶掌事一定能与我等好好合作。”
“将人打晕捆绑至此,动辄威胁,我看不出有何可与尔等合作之必要。”
“有没有必要,不由叶掌事说了算,况且在下是个好说话的人,与在下合作叶掌事会十分轻松。”
见其满脸愤然不悦,对方轻笑出声,“叶掌事不必如此冷眼相对,在下方才不过是先小人后君子,嘴上说说长些气势,哪里真敢亵渎叶掌事。”
叶任生不愿再听其捻腔掐调,“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叶掌事爽快,”男人姿态稍有端正,“在下不过只需叶掌事每月多往南疍派支商队,多进些南疍的商货,叫我们大胤的子民尝尝鲜而已。”
南疍……叶任生眉头微蹙。
南疍乃是近些年南疆对大胤最具威胁的部族之一,先前镇旸侯谋逆,南疍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因着大胤目前南北两地灾情初稳,不宜作战,所以并未与之算账。没想到,镇旸侯被株连九族那般惨烈之后,还有人敢与那等南蛮勾结。
但听眼前之人口音,并不似远居南边,与南疆部族接壤的大胤子民,倒像是……靳州方向的口音。
叶任生心下一震,倏尔恍然,原来眼前这干人,是镇旸侯等逆贼之残余势力。
如今不知为何忽然将她绑架至此,但显然误打误撞知晓了她女子身份,企图捏为把柄,威胁利用,以达成控制晟州商会,攫取财富,听其差遣,做他们卷土重来的基石之目的。
“借商队进出,先是输送财物,后是兵器军资,步步为营,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人闻此,并未显出丝毫被戳穿的慌乱,“叶掌事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即透。”
叶任生双眸怒瞪,“痴人说梦,你休想!”
“哼,”对方冷笑,“在下是否痴人说梦,叶氏全族的性命,晟州嘉商的名声,会替我好好问一问叶掌事。”
叶任生拳心攥起。
对方缓缓走到她身前,冰凉的剑鞘拍在她的侧脸上,“欺君呐,就算是金笔再题几块匾额摆在祠堂里头,也救不了叶氏全族的命。”
叶任生用力甩开头,避过那抹恶心的寒意。
见状,那人冷嗤过,声音透出几分阴鸷,“叶任生,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说罢,他收回佩剑,将一封信笺扔到她身前,留下一句“别妄想逃,没有人能救你”便转身走出了密室。
随即守在旁边的两人上前,以黑布套在她头上,将其架出密室,塞进了一辆马车中。
马车颠簸不知多久后突然停下,车夫将叶任生拉出马车,扔在路边,挥鞭扬长而去。
叶任生趴在地上,几番挣扎后,终于挣开了手上绳索,取下黑布。四处一片昏暗,她似乎被扔到了西郊的树林。
叶任生从地上爬起,身上除却被捆绑的酸痛外并无伤口,想是那些人日后用得着她的地方太多,所以才没有动粗。
胸前的信笺因起身而掉落在地,叶任生将之捡起拆开,里面记着该在南疍何处进货,所进货物名单,与所需金银数目。
看到最后的金银数目,叶任生眉头紧紧皱起,这才只是刚开始,便如此之多,日后怕是将整个商会都搭进去,也填不满那些贼人的嘴。
双手用力攥起,她将信纸揉作一团,狠狠掷在了地上。
……
从西郊回到城中叶府时,时辰已经很晚,然而叶任生刚进大门,就被管家叫去母亲院里,她只得收拾起心神。
纵然叶任生故作无碍,可眉宇间那心事重重的愁绪,却叫叶怀清一眼便看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嗯?哦,”叶任生立时摇头,“方才因百艺楼之事与掌事们争执了几句,无大碍,母亲叫我来是有何事?”
“有何事?今日不是小处回来用饭的日子吗,你怎的都忙忘了?”叶怀清蹙眉。
因着如今叶任生还未“娶妻”,也未传出有“外室”,所以小处暂时无法入府。
但自打见过祖父母后,董嫂嫂每隔段时间,便会悄悄带小处回叶府,同叶怀清用饭,以解祖孙思念。今日便是团圆之日,然而却左右等不回叶任生,叶怀清自然惦念。
“都怪那李掌事,同他争论入魔,给忘了,”叶任生扯了个谎,“小处回去了吗?”
“没呢,在我房里头睡了。”
“那我去瞧一眼。”
叶任生悄悄走到母亲卧房里,坐在榻边,抬手为正睡得香甜的女儿掖了掖被角。
小处许是正在梦中嘬蜜糖,嘴巴间或蠕动咂吧,显得极为可人。
叶任生瞧着,心口不禁泛起阵阵柔软,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然而不过片刻,那笑意又渐渐落了下去,面色也愈发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