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州嘉商(187)
皇帝垂眸望着来回忙碌的下人,缓缓平息了满腔怒火,少顷,才低声呢喃道:“寡人绝不会让幸磬远嫁受屈,绝不。”
“有圣上疼爱,幸磬公主怎么会受委屈呢,”饶听岘示意小内官端来鄢姬先前送来的糕点,“况且公主聪慧善良,谦和孝顺,上苍亦会多多保佑,更不可能受委屈。”
皇帝瞥见那精致的糕点,虽无心思吃,却也宽慰了许多。
“你们也都先出去,寡人想一个人静静。”
“是。”饶听岘颔首,边往门外走,边挥手遣散四下。
方一走出乾心殿,饶听岘便瞧见等在拐角的周桓通,不禁走上前,“周大人。”
“哎呀,饶长尊,”周桓通舒了口气,立时作揖,“方才多谢饶长尊了。”
“周大人言重了,咱家不过是不愿瞧圣上动怒。”
周桓通唉声叹气,“在下近来鲜少见圣上发这么大脾气,属实吓了一跳,说来也是在下方才言辞不当。”
“其实也不怪周大人,”饶听岘语气含蓄,“只是周大人来得不是时候,圣上方才刚去见过幸磬公主,公主一番敬民治国之仁论颇入圣心,圣上难免,想起从前……”
闻此,周桓通立时恍然,“原来如此。”
饶听岘眉眼微转,“关于那游说八部之能士,周大人心中当真已有打算?”
周桓通再次叹气,“愁绪如麻,”他望向饶听岘,“不知天崇司是否有人才……”
“天崇司?”饶听岘轻笑着摆手,见其垂头丧气,他又转过话头,“不过,周大人可知,那新继任的稽尉大臣秦泓世,有个庶次子,名叫秦禹颜。”
“哦?”周桓通洗耳恭听。
“此子颇具才识,只是身份低微,若周大人能设法让他来参与英华殿辩题,想必到时,大人之困便迎刃而解了。”
天崇司向来对朝局及文武百官知悉透彻,周桓通闻之心下明了,立时作揖,“多谢饶长尊。”
“哎,周大人不必多礼,咱家其实也有一事,想请周大人帮忙。”
“饶长尊请尽管直言。”
闻此,饶听岘嘴角微抿,随而俯身靠向其耳侧。
第94章 置之死地
◎欺君罔上,可是杀头之罪!◎
是日,乾心殿内,大胤皇帝正面带烦躁地盯着案上的折子,忽而外头走进一内官通报,通商司正使求见。
皇帝眉心拧起,随而挥手应准。
通商司正使赵家程进门作揖后,起身一一汇报过各口岸近日商贸状况,及通商司日常公务后,皇帝心头烦躁更甚。
“这些事情,你日后写折子递上来即可,不必非得亲自到寡人跟前来唠叨。”
说着,皇帝重新低下头,示意他赶紧走。
不成想,赵家程忽然再次跪倒在地,声称本不想前来聒噪,实在是有晟州商会事宜,不敢擅自定夺。
“商会?商会能有什么事务,是你堂堂通商司正使决定不了的?”皇帝皱眉。
“微臣不敢胡言,晟州商会的人正在宫外候着,望圣上能允他进宫,亲自详细说明。”赵家程说道。
“晟州商会的人?”皇帝有些诧异,垂眸思忖少许后,挥手示意了殿下的小内官。
“圣上,”赵家程见状,又立时开口,“为谨慎起见,还是悄声些好。”
听闻此言,皇帝眉心愈发紧拧,心头的诧异与好奇也愈发浓重,他转头瞥了眼身侧的饶听岘。
饶听岘颔首,立马走去旁侧,眼神示意了自己的徒儿。
后者领命,迅速从后头离开,快步朝宫外跑去。
……
大胤皇城气势恢弘,午后的日光打在宫门上,显得格外威严。
叶任生身着青衣,头戴斗笠,于早先安排好的偏门等待。直至身前宫门被打开,一内官走出,示意她可以入宫。
她隔着薄纱望向那泛着金光的沤浮钉,和檐角朱红丹青交织的龙纹,心下一瞬凝滞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随而提起脚步,跨入宫门,向着乾心殿,一步步走去。
身为大胤第一商会的掌事,叶任生自小随在母亲身边,出入过京都与角楼数次,皇宫的门也不是未曾进过,但从未有一次,是如今这般万事皆空的心境。
商贾卑微,叶任生从未面见过天子,人生难得一回幸,本该无上荣耀之事,到如今,却也只有惶恐与无奈。
乾心殿的殿门越来越近,叶任生低下头。
内官通报之声传来,一声沉敦的“进”字落下后,她取下了头上的斗笠,交给身侧的内官。
随而低头躬身,跨进乾心殿大门,缓缓行至殿中。
“草民叶任生叩见吾皇,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叶任生立时三跪九叩,大礼行过后,仍旧跪伏在地,直至皇帝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就是晟州商会的叶氏?”
叶任生额头微微抬离地面,“回圣上,正是。”
皇帝仍旧面对着手中奏折,并未抬头瞧来人一眼,“你这般费尽心机,悄然进宫,面见寡人,到底所谓何事?”
闻此,叶任生从袖口中拿出一长形锦盒,双手呈在头顶上,“草民要揭发逆贼夏鸿翊之残存党羽。”
闻声,皇帝手中朱笔一顿,终于抬眸瞥了地上之人一眼,“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草民不敢胡言。”叶任生再将手中锦盒向上呈举。
皇帝见状,轻轻放下手中笔,朝身侧比过手势。
饶听岘立时走下台阶,将叶任生手中的锦盒拿上来,递给皇帝。
后者将那锦盒拆开,拿出了里头的陈情书,边阅边慢慢皱起了眉头,“夏鸿翊的密卫李季还活着,且就在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