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今朝(120)
一旁的李泊芳看了眼裕亲王复杂的脸色,又看向李意清的面庞,冷声道:“李意清,不管你信或不信,我们家从始至终,只想求财。”
裕亲王享亲王尊位,年奉自然是朝廷中最高等的一档,背靠天子宠信,坐拥满身富贵,怎么会为了富贵铤而走险。
李意清默然回看她,她见李意清仍旧不信,从手镯中取出藏着的暗箭,直指李意清。
“你不信?”
李意清道:“太过苍白。不如吟瑞郡主告诉我,为何求财?”
李泊芳本狠厉的面容蓦然一白。她不安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却见到裕亲王连连叹气。
“公主府侍卫就在酒楼附近,城外还有两千广德军,若是裕亲王和吟瑞郡主能不动声色将我永封此地,倒是不失为一种办法。”
时间缓慢的流逝。
裕亲王比任何人都知道,既然有心获取不义之财,那么即便没有直接执刀,手上也不可能没有血腥。
他们在自欺欺人,认为执刀之人仍旧是孟家,仿佛这样,自己依旧光风霁月,不染尘埃。
听到城外有广德军驻扎的时候,裕亲王就知道,李意清此举早有谋划,甚至显得今日份的对谈,变得有些滑稽。
李澈筠终于忍不住了,他崩溃地大吼一声,“殿下,别问了,是我,都是我。”
李意清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李泊芳将手中暗箭射出去,箭头擦着李澈筠的脸庞而过。
她恨声道:“窝囊废,若是不你,裕亲王府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李意清听得云里雾里,李澈筠胆小如鼠,说话稍微大点声都能把他吓到,他能犯下什么事,才需要如此多的银钱。
“两年前,我……我在京城天音楼听戏,偶尔遇见一个妙龄的夫人,她自称逃亡路上夫家不幸丧命,求我怜惜,我一时心动,便……”李澈筠说得磕磕碰碰,似乎也知道这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情,“后来,那人对我下手,下了一种旷世奇毒,名曰魂散。”
有夫家的妙龄少妇。
李泊芳脸色更冷了几分,看其架势,若不是有裕亲王的眼神喝止,怕是忍不住已经对其出手。
李澈筠看着李意清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那名女子是大夏国的奸细,接近我蓄谋已久。魂散为西域奇毒,需要每月服用一次褪毒丹以延缓毒素发作,这褪毒丹的药材极其昂贵,不到一年,裕亲王府的家产便散去大半。”
事关大夏奸细,裕亲王不敢声张,只能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独子。
李意清却想不明白,“既然是奸细,为何不直接禀告父皇,反而遮遮挡挡?”
“筠儿和那妇人在一起时,携手相伴,闹得满城皆知,你当时在外游历,故而不知道。筠儿愚笨窝囊,对那女子言听计从,甚至在皇宫做了不该做的……等我和泊芳发现,一切都迟了。”
听到皇宫二字时,李意清再也按捺不住,站起了身。
裕亲王见她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怒意,连开口的底气都变小了几分。
“於光公主不必如临大敌,皇宫戒备森严,筠儿虽然出手,但并未真的伤到皇后。”
第67章 邱郎中
出手的对象,竟然是皇后。
李意清闭了闭眼眸。
“后来呢?”
裕亲王道:“后来那妇人自戕,连带着奸细网络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我老来得子,实在不忍心看筠儿就此……”
李澈筠在旁瑟瑟发抖,“殿下,我父亲所言,句句属实。得知那是大夏的奸细之后,我便断了来往,我只是……想活着。”
李意清没有看他哀求的目光。
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七年前的书院下,他在四个人当中,安静又胆小的模样。
六月的京城,烈日当空,炎炎天光似刀锋剑指,透过草席帘子将光倾斜进来,失了水分的树叶落入竹林边的池塘,水先是泛起一点涟漪,而后整片池塘都晃动起来。
在沙哑的蝉鸣声中,他们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回忆纷至沓来,李意清忽然感觉人间比话本还要荒谬。
她整理了自己的思绪,重新抬眸看向裕亲王,“继续说雨枫村和黄家的事。”
裕亲王在这一刻,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看不懂这个侄女的所思所想。
他沉默了片刻道:“雨枫村,正是孟氏用作炼铁的场所,造船用的铁钉,尽数出自其上。至于黄家,孟氏那个老不死也对我隐瞒众多,我为求财而来,自然不欲过分插手。”
他这句话简短,包含的信息量却极大。
连带着李泊芳和李澈筠的脸色都变了变。
他们原先只以为孟氏意在漕运,没想到竟然已经将手伸进了铁矿。
贪财事小,背负上谋逆的罪名可就事大了。
孟国公两朝元老,家中更无女儿在宫苑之中,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裕亲王府首当其冲。
李意清道:“裕亲王真是铤而走险。”
“为人父母,总是放不下心,”裕亲王的视线落在李澈筠的身上,“只可惜筠儿的毒,无法可解了。”
他话音刚落下,忽然想起今日起死回生的黄栩珩,目光灼灼道:“公主的身边,似乎有一个神医?”
李意清看他神色,便知道他的打算,微微摇了摇头,“堂伯,非我藏私,毓心只是略通医术,怕是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