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今朝(286)
元尧臣站定,不确定地将这句话复述出来。
可是说出来的一瞬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当时的他年纪尚小,只读了两遍,又满不在乎地给了小厮,回去问母亲意思,母亲闻言,嘴角上扬。
“看来你辞章兄长有了意中人,可是又不确能否相守,于是决定放手成全。尧臣,爱一人简单,可是放手成全的爱可就罕见了,可见你辞章兄长对其用情之深。”
元尧臣似懂非懂,同时大为震惊——原来像兄长这般冷情冷性的人,也会爱而不得。
可是,既然如此深情,为何这张纸会出现在废纸堆里?
元尧臣嘴唇翕动,不知道该怎么纠正。
一旁的杜于泉惊叹一声:“没想到元掌柜小小年纪,就懂得爱人为放手成全这个道理。”
第159章 爱屋及乌
元尧臣连连求饶:“杜掌柜,你就别打趣我了。”
他毕竟年纪小,脸皮薄,听了几句,脸红如滴血。
“好了,不逗你了。”李意清掩唇轻笑,目光流转,想起汪青野的话,“你兄长现在忙得不可开交,你既然有心历练,不如去找他。”
元尧臣心中有些担心。
他没有经验,也不懂怎么救助,要是去了反而添乱,可就坏事了。
可是他刚刚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快成长起来,才有资格堂堂正正的站在盛蝉将军的身边。
“好。”
元尧臣咽了一口唾沫,认真道。
剩下的事情就是元尧臣对杜于泉的嘱托,李意清连忙寻了一个借口,转身去了堂外透气。
*
七月下旬,舒州府的水患救治告一段落。
以元辞章为首的官员前往舒州府诸县挨家挨户地劝说,今年在水患中受灾的人数大大降低,除了稻田损失,伤亡人数比往年好了不止一点。
李意清费心从西北运来的药材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周边的庐州和太平州得知消息,知州都纷纷派人上门求药。
因为运回的数量足够庞大,李意清给的很是痛快。
水患易生疟疾,若是一地遭殃,他地也不会好受。
况且这都是大庆的子民。
渐渐地,舒州府的街道慢慢开始有了人气。
元辞章白天忙着排水造渠的事情,晚间时候点着烛火,熬夜写着反馈给朝廷的陈情表。
这已经是元辞章第三个子时不得入眠的夜晚。
李意清在榻上听着笔尖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睁开了眼睛。
元辞章看着披衣起身的李意清,停下了手中的笔。
“可是我写字的声音吵到你了?”
李意清摇了摇头,走到他的右手边,伸手夺过他握在手中的笔。
“元知州,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应该休息了。”
隔着摇曳的烛光,李意清微微垂眸,教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要是你累坏了,舒州府众人可怎么办?”
元辞章任她将铺开的纸张吹了吹,卷了起来。
他心中自然没有半点不悦。
他眉眼含着清浅的笑意,语气颇为愉悦:“夫人是在担心我吗?”
李意清:“……”
她默不作声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低下头。
“知州大人,明知故问。”
七月流火,夜风微凉,吹得烛火隐隐绰绰。
元辞章的手腕沾了一点细碎的墨点,连带着袖口也有黑色的痕迹。
李意清微不可察地蹙紧了眉间,随手拿下一块挂在熟谙旁边架子上的手绢,沾了水。
然后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拉住元辞章的手腕,细致地一点一点擦去手腕上的墨水。
元辞章的手腕清瘦而不失力道,多日的奔波让他的青筋越发明显。
李意清头一次发觉,原来“骨色生香”竟然可以用在一截手腕上。
光是想着,她的耳尖就忍不住微微发红发烫。
好在烛光暖黄,元辞章隔着这段距离,应当看不清她的神色。
落在手腕上的墨水好擦,衣服上的,估计要等换下来后用热水浸泡皂角细细揉搓,才能清洗下来。
李意清没打算依靠手绢就能清理干净衣裳。
擦去最后一小块墨点后,李意清刚准备松开他的手,却忽然被大手反捉住。
修长的手掌松松地环住她纤细洁白的皓腕,看上去旖旎而缠绵。
元辞章微微用力,伸手将她扯入自己的怀中。
李意清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而后落入一个坚实可靠的胸膛。
胸膛底下,心跳声沉稳有力,听着就让人安心不已。
元辞章一只手虚虚扶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抚摸着她如绸缎般的头发。
“多谢夫人。”
李意清熟悉地挑了一个让自己靠着更舒服的姿势,勾起元辞章的发梢轻轻把完。闻言,抬眸看向元辞章的下颌,“谢我什么?”
元辞章伸手拨开她鬓边的碎发,轻轻吻在她的眉心。
“多谢夫人帮我擦去手上的墨点。”
语气认真,就事论事。
李意清抬眸,不经意落入一片如幽潭的眼眸。
假如秋水可以望穿,想来应当是眼前模样。
她呼吸微微一窒,而后错开视线,“不用谢。”
元辞章顺杆往上爬:“嗯,夫人说的是。你我夫妻之间,不必言谢。”
李意清:“……得寸进尺。”
她语气佯装平静,可是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