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今朝(369)
大夏接应的使团等候在城外,看见最前面一袭灿金色华袍的李意清,派人下去移开拒车木桩,朝她道:“大庆公主,我们主帅已经等你很久了。”
茅湛奉命全程看护公主,也代公主发言,闻言,道:“说好的八百战俘,尔等不会失信吧?”
使臣看着送行的五百人,眸光中闪过微光,笑着道:“怎么会,这就让人去放行。”
李意清在大夏使臣的接引下,踏入城墙上的一件阁楼。
原先这里作为战事重的歇脚之地,四方的空间,开着方口的窗户。
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榻和一道帘子。
茅湛自然怒不可遏道:“我们公主与贵国洽谈,难不成就睡这样的地方?”
使臣面不改色:“阁下休怪!我们主帅也就睡在这样的地方。”
他眼中含着笑,像是带上了几分嘲弄,“我们大夏物质匮乏,比不得大庆物华天宝。”
茅湛听出他话中的阴阳怪气,本面色一沉,想要出手,可是一想到临行前盛大将军的嘱托,硬生生忍了下来。
李意清面色如常,像是并不在意自己在陋室抑或在仙京楼阁,她目光流转,落在使臣的身上,“不是说你们主帅亲自点名要找我吗?他人呢?”
使臣道:“不巧,本来主帅今日有空见你,只是君上派了人来,主帅正在接见。还请公主稍等。”
他说完,有人走到他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神色变幻,惊讶极了。
他道:“公主,我们主帅让你去外面等候。”
李意清想着早些解决早些结束,便立刻点了点头。茅湛十分沉稳,寸步不离跟在李意清的身后。
士兵拦住他,语气古井无波:“主帅只见公主一人。”
茅湛道:“这不成!”
使臣道:“两国洽谈机会是主帅向君上求来,若是你不愿意,便作罢吧。只是这机会来之不易,那八百人……”
受制于人,茅湛双目充血,却又无能为力。
李意清安抚他:“茅将军,不必担心。只要大夏不想与大庆彻底撕破脸皮,本殿自然安然无恙。”
旁边的使臣听出李意清话中的威胁之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李意清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了议事厅外。
使臣却没有停下脚步,一路直挺挺引着李意清走到珠帘帷幕后面的软榻上坐下。
她的出现短暂地打断了正在交谈中的两人。隔着帷幕,她依稀只能看见光影,却看不清人脸。
不过声音倒是很清晰地传入李意清的耳中。
下首的人道:“承将军,君上派我与你议事,你却还将别人弄到这里来,可是对君上不敬?”
使臣送她过来后就离开了堂中,李意清安静地听着场中两人的交谈,神情淡定。
方才那人对主帅的称呼为承将军,便是大夏国主以前的二皇兄之子,夏侯承。
他问完,半响没能听到高台回应。
下首的人忍不住复述了一遍自己的问话,高台上人不耐烦道:“听到了,你们君上若是看不下去,叫他过来就是!”
下首的人显然不知道夏侯承和国主交谈的时候大多针锋相对,乍然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了半天,没有下文。
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可是很显然,夏侯承并不在意。
李意清倒是觉得,这嗓音有些耳熟。
听着像是十八九岁的少年,语气随意散漫,像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李意清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静静地听着两人后续的交谈。
第一句失利,下首的人知道主帅不好惹,悻悻然换了话题,说起大夏国主派他过来的正事,道:“君上叫我来问承将军,为何非要大庆的公主?”
夏侯承“唔”了一声,像是十分诧异,“他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语气之惊讶,讥讽之浓厚,便是大庆舌战群儒的文臣,都问不出这样的效果。
使臣青白着一张脸,心中颇为怨怼,但面上不显,只问:“还请承将军赐教!”
夏侯承笑了出来,笑声清脆,半响,才幽幽停下,冷冷反问:“你问了,我便就要答吗?”
李意清听下来,都觉得这位夏侯承,确实有些不好说话。
使臣被噎得心口疼,可是若不问清楚缘由,回去之后大夏国主可就不会玩笑说话了。
“大庆皇帝衰微,二皇子重创,五皇子被圈禁……说起威胁,倒是大皇子李序泽还算有些本事,收买人心很有一套,承将军为何要公主,而不要大皇子谈判?”
趁大皇子过来,就地格杀,大庆群龙无首,只剩一盘散沙,届时出兵一举攻占,大势已定。
他仔细思考着,却又说不上缺漏了哪一环,让这条逻辑线无法闭合。
夏侯承像是在吃什么东西,瓜果清脆作响,一阵香味传到里面,李意清分辨了出来——是胡瓜。
吃着胡瓜的夏侯承语气散漫,“他在大庆苦心谋划了那么多年,就没有信人告诉他。大庆的大皇子,如今只一个废人罢了吗?”
后面的声音悉悉索索,有人起身,有人俯身,交谈的声音犹如蚊子喃喃,李意清听不真切。
她满心都是夏侯承的话——大庆的大皇子,如今只是一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