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今朝(38)
元辞章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而母亲,尚且在闺中时,便是才女淑女,家教礼仪,无不是按着高门主母的款式所教,”元咏赋顿了顿,继续道,“祖父虽然气恼父亲,但毕竟是膝下唯一的儿子,便主动上门,去和太仆寺卿说亲。”
元相到底是期盼能找到一个人管住元昇。
“太仆寺卿一开始并不同意,不过祖父再三保证,母亲一旦过门,便是当家主母,在生下嫡长子之前,绝不允许往家中纳妾。即便是日后嫡长子出生,也需要母亲亲自点头,才能纳新人过府。”
“太仆寺卿见祖父态度说的诚恳,这才同意了将女儿嫁过来。父亲和母亲初见那会儿,父亲气血方刚,因此很是恩爱了一阵。”
而元辞章,就是在那段时日中怀上的。
元夫人有了身孕之后,元昇失了新鲜感,故态复萌。
见元辞章出世,是个男孩,便在还没出月子的元夫人面前嚷嚷要纳新人。
月子中的元夫人心里怄气,一直不肯点头。
恰巧此时元相升任议事堂左丞相,元昇在家中虽然忌惮父亲和元夫人,但是在外不少人巴结讨好,只为他能在元相面前美言几句。
就这样,元昇每日早出晚归,流连花丛。
*
后来,景和五年,元昇遇见了现在的罗氏,也就是二花的生母,罗雪川。
罗雪川不是青楼女子,而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女,不同于京城的张扬大气,浑身透露着江南水乡的温婉柔情。
她眉眼生得极其美丽,低头噙笑的样子轻柔如月光。
元昇一见难忘,回到相府,不管不顾对着元夫人吵吵嚷嚷要纳妾,元夫人起先并不同意,后来听说罗氏已经有了身子,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经此一事,元夫人对元父更是心灰意冷,只专心打理好相府和教导两个孩子,对元父的事情不管不问。
元昇如愿将罗氏娶进家门。
可是罗氏自从进了相府,便每日愁眉不展,一个人住在冷冷清清的偏殿。后来二花出生,元昇高兴坏了,亲自起名叫亭音。
那一段时间,元昇很是高兴,连带着罗氏的冷淡态度都包容许多,掐着日子算着时间,只等周岁礼一过,便入元氏族谱。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变故发生了。
第21章 辩
元昇和几个友人趁夜踏雪赏梅,梅没赏到,反而一脚踩进半人高的地陷,摔得鼻青脸肿。
几个友人吓坏了,连忙把元昇捞出来送回相府,当时宫门落锁,只得请了京中郎中来医治。
郎中出口第一句话是:“令公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好生将养便无大碍。”
元相等人闻言,纷纷松了口气。
而郎中接下来的一句,则是让众人大惊失色。
郎中道:“只是令公子如何年纪轻轻,就想不开饮了绝嗣汤,如今本就阳气不足,侵染寒气,这个冬天怕是难熬了。”
他身为医者,就事论事,谁知道他话音落下,整个房中落针可闻。
躺在床上的元昇疯了。
他睁着血红的眼睛,怒声大吼:“你这老道,尽会胡说。给我滚出去。”
元昇骂得很不够解气,伸手要打,还是元相冷斥一句“够了”,将郎中送了出去。
郎中品出府上气味不对,生怕自己被灭口,于是主动离开京城,去了西北行医。
*
元相虽然看不上元昇,但是他毕竟是元氏的后代。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元相不是没有怀疑过元夫人,但是冷静下来,吩咐府上签了死契的下人在京中暗暗调查。
从出了事,到事情被查出来,一共只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
元昇看着被押回府中的青楼女子,眼底一片猩红,问她,“宋昭,我待你不薄。你是收谁指使?”
一身狼狈的宋昭看见元昇躺在床上,笑靥如花,“没有谁人指使我,我自己想这样做罢了。”
元昇脑海中不断回忆两人的过往,实在想不出有何仇怨。
瘫坐在地上的宋昭看着元昇,忽然站起身,府中侍卫怕她杀人,连忙锁住了她的双臂。
“那年景和二年,你三十出头,科考不中,夜半约了友人去望春楼吃酒。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元昇自然记不得了。
“那夜我怀孕的嫂嫂身体不适,我兄长急着上街去请大夫,路过望春楼。你心气不顺,无缘无故拦住他,令人将其痛打一顿,丢在街上。”宋昭一直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说,“我兄长动弹不得,在巷子里躺了一夜,被人发现移回家时,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元昇根据她的话,脑海中产生了模糊的印象。
“我兄长撑了三日,因为用不起药,离开人世,我嫂嫂大悲之下,一尸两命。你说,我和你有什么仇怨。”
血海深仇啊。
元昇瞳孔一缩,咒骂道:“我看你真是疯了,他自己用不起药,关我什么事。贱人!”
说着,要从床上爬下来,伸脚踢过去。
“来人,快来人,这贱人谋害朝堂命官,快将她送进衙门。”
宋昭最后看他一眼,被人拖了出去。
*
那一眼冰冷阴森,又带着复仇成功的疯意。
元昇自此后整宿整宿得做噩梦,夜半惊醒,便是宋昭的眼睛。
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甚至怀疑亭音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怀疑一旦如种子萌芽,便再也扼制不住。
他将自己的暴虐施加给了罗氏和亭音。
鞭子、瓷器、木棍,一切东西都成了他宣泄自己心痛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