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亡妻系统后她成了全修真界的白月光(160)
倒也不是没有主动要养的人,偏他恰在被抱去养的当天睁开了眼。
一睁眼,红通通的两只眼珠,血渊般盯着人,不哭不闹,淌下的泪似乎都带着微微的赤色。
合宫哗然,于是皇上的六皇子成了不祥的象征,拨了个小厮和嬷嬷,如此又送回到行宫里养。
之后宫里来诏,道他命中带煞,血眸张狂,要取名压压。
于是取肃穆的穆字压他的命。
事情的前由便是如此。
血眸给旁人带去劫难没有,明穆年少时并不知,但它们确实给他带去了无尽的不祥。
如若没有意外,他这位六皇子应当会一辈子待在行宫里,饿死或是冻死,只能看老天造化。
行宫里的奴婢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辱他,却也不敢靠近他。
久而久之,他成了无人在意的透明人。
像一只游荡在行宫里的红眸鬼。
宫里人情淡漠,这是话本里说烂的桥段。
只有当生在宫里的人,才知这烂桥段的厉害。
嬷嬷养明穆到一岁满,终于离去。
小厮陪着明穆到六岁,彼时明穆已很知世情,这当然是耳濡目染下懂得的。
六岁的明穆跑了小厮,这当然也是掀不起波澜的。
其实明穆对嬷嬷和小厮的逃跑都没有太大的情绪。
当然,他们逃跑的时候能和他告个别的话,兴许自己会很高兴。
不知道六岁的孩子有多大。
总之明穆六岁时,已经学会冷待自己的弱小。
怯弱和胆小,都是越注意越嚣张的东西。
所以明穆去领他的月银时,很面无表情,完全和所有老宫人一个样了。
倒是听见过行宫的宫人们私下说,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面无表情、满脸麻木的样子,实是吓人。
话兴完毕,他们总要附上一句:“到底是不祥。”
祥不祥的,明穆都不大认,求生的本能已将所有孩童对大人夸奖的期盼压死。
他还那么样每月去领月银。
经过层层剥盘的月银落到手里,有时十几文钱,有时几十文钱,数目多少,全仗着运气和盘剥他的奴婢们偶发的良心。
领到后一文钱掰成两分花,偶时实是饥馑难捱,还要做些小偷小摸不光彩的事情。
识字是完全不可能的。
活着就够了。
就这么东凑西凑地活到十五岁,他真正的人生才算开启了。
那天是很寻常的一日,他刚领到了月银,一共十三文钱,到厨房换碗肉菜都不够。
他什么也没换,喝饱了冷水就把又短了两截的薄衫袖口往下扯扯,然后便低头回自己的废院子。
缺衣少粮地活了多年,他虽身量高,但瘦得很。
瘦得两腮微陷,一双红眸在清瘦过度的脸上,更是大而亮,亮得骇人。
游魂一样穿过抄手游廊,春天的湖景美如画,他是春景画的角落里不和谐的污墨。
远远地看见了自己的惨败院子。
好歹还有个院子可住,少年扯了扯唇角,聊做自娱。
他走路一向是垂着头,连接头颅的颈椎像断了一样垂着。
有宫人被他这样吓着过,都当着面骂他断头鬼。
但他要是抬起头看他们,他们又吓了一跳,骂他夜叉鬼。
总之都是鬼,所以就这么幽幽地回了自己的巢穴,也不管一路的活人如何嘲弄辱骂。
刚踏进院门,却听到一声清灵的女音。
“咦?”
一只雪白的手掌突然伸到眼下,娇嫩如玉的掌心泛着红,还透着香。
少年被突如其来的这只手惊了一惊。
他抬起眸,却见一院的荒败枯索里,站着位着天蓝水袖衣袂飘飘的少女。
这少女且还站在他面前,俯身好奇地望着他,一双黑眸像行宫那汪池子底的卵石。
清润、漂亮。
“你——”
明穆愕然,双眸闪烁。
那少女望着他的眼睛,视线专注。
他在这种纯澈专注的目光下,莫名瑟缩和刺痛起来。
少年飞快地扫了眼她的黑眸,眼神微颤,立马又收回视线。
他思及自己的红眸,所有人都又厌又惧他的红眸。
少女尚未回应间,明穆心底冲出一股怒意。
不是对少女的,更像是他自己后知后觉、迟到多年的恼羞成怒。
他苍白得像干涸后的玉兰花的脸,陡然因这股恼羞成怒而生出两团红晕。
这两朵晕红糅在他清癯突出的颧骨上,异样的病态和丑陋。
“……”
明穆咬住下唇,感受着脸上热意,僵在了原地。
他死死垂着头,甚至不敢问这少女因何到来。
他是院子的主人,但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像闯入朱门大户里的乞丐。
少年埋着头,像是恨不得把胸膛也扯开,将头扔进去埋着才好。
这幅模样实是怪异,令人厌恶,叫人恐惧。
“你这是……”少女犹豫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春天一般令人通身清沐舒适的声音。
明穆兀地抖了下。
如同被少女的声音蛰过,耳根发麻,舌根发酸。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脚已经先行迈出去,几近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了。
“嗳——?”
她的声音被关起的房门狠狠阻隔在外。
少年脊背紧紧贴住门身,双手向后用力摁住门,胸膛剧烈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