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朝(154)+番外
用过膳,慕汐见云舟王和王后并无责备的话,眼见无事,她便起身告退,不想才至宫门,便有一嬷嬷匆匆赶来,将她请来了仪凤宫。
“听闻林姑娘是珞州人,”云后指了指碗盏里的茶,笑得和蔼,“这峰茶乃珞州所产,你且尝尝看这味道对不对。”
忽闻云后此言,坐在下方的慕汐微诧。
她怔了半秒,旋即应声儿,端起茶尝了两口,便莞尔道:“这峰茶因长在山巅,故而得名。且因山巅气候湿润,使得这茶清甜中又不失甘醇,娘娘此茶,乃峰茶中的极品。”
云后微微笑道:“虽说品茶如品人,唯有时日久远,才见人心。本宫同林姑娘相识不久,然统共见的这几次面,亦能瞧出林姑娘的人品如何。珩儿虽自小长在本宫膝下,可性子却和他大哥不同,他只认死理,论是本宫如何劝导也不肯听进分毫。当年,他因妹妹病逝,一句话没留便远走他乡,若非因姑娘的缘故,只怕他今日尚且在游走他乡。”
云后正说着,便潸然泪下。慕汐见状,隐隐猜到了什么,心中虽有些忐忑,但也只能先劝道:“娘娘切勿伤怀,虽说二殿下此前是因公主之故而远走他乡,然他此举也说明他是个良善重情之人,这正是娘娘教导有方,才会如此。”
云后闻言,止住泪温声笑了,道:“说起来,珩儿确实重情。本宫瞧得出他心悦姑娘,否则亦不会非得跟着你去云罗雪山了,且本宫今儿听闻你们在山上过了一夜,虽说云舟不比中原那般迂腐,可姑娘家的清誉到底要紧,本宫原想着请王上在方才的宴席上为你们赐婚,可王上略提了一嘴,说还是得私下来问问姑娘的意见。若不然,强扭的瓜到底不甜。”
云后此言一出,慕汐顿感五雷轰顶。
她字字不提强迫,然句句都带着些许威逼之意,否则又怎会故意提起她和景嘉珩在山上过了一宿的事?云舟的风气素来开放,纵是有过被人退婚的女子,再上门议亲之人也仍旧数不胜数,又怎会扯上“清誉”二字?
虽说现下在屋里的嬷嬷侍女皆是云后的心腹,可一个平民女子若当众驳了她的颜面,慕汐还不知今儿能不能走出这扇宫门。
谁知她正忖度着该如何驳了这桩婚事时,门外却忽地响起一道略带怒意的声音:“母后。”
景嘉珩满脸怒色地出现在正殿,上前一把将慕汐扯到身后,声色俱厉地道:“母后,方才那些话您往后别再提了,这是我和林姑娘之间的事,该怎么选择也应当我们两个决定,您和父王不要再插手了。军营里还有事,儿臣和林姑娘便先行告退了。”
他话音一落,还未等慕汐回神,便将她扯离了仪凤宫,徒留云后怔怔地看着。
半晌,云后险些被气得喘不过气儿来,指了门口,拍着胸口朝身旁的嬷嬷厉声道:“你瞧瞧,你瞧瞧,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宫原也是瞧着他苦恋难受,这方出此下策,他竟如此疾言厉色,往后他还能把我这个母后放眼里?罢了罢了,他的事本宫从此再也不听,再也不管了。”
那嬷嬷从云后在闺阁时便已跟在她身边,对她的脾性一清二楚,深知她嘴硬心软,便轻轻地替她捶着背,温声笑道:“二殿下到底是您的骨肉,哪里能说不听便不听的?殿下离开云舟五年,纵然有些脾气亦在常理之中,您且想想,他在外头孤身一人,也不知受了多少苦,若过于良善、太好说话,岂不得时时遭人欺辱?”
嬷嬷这般说,云后思及这个离家五年的儿子,也不知他在外头受了几多苦,心中的气便一下消散,剩下的唯得心疼。
缓了缓,云后一脸释然地朝嬷嬷笑道:“纵是歪理邪说,若经了你的嘴,也能让你给掰正了。罢了,我们云舟原也不盛行中原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纲常礼教,既是他们年轻人的事儿,便让他们自个儿去做主,本宫再懒得管。”
嬷嬷点头笑道:“娘娘宽宽心,必能长命百岁。”
云后扬唇道:“本宫要长命百岁作甚?如今这岁数脸都长褶子了,若是百岁,便更不敢看了。”
慕汐怔怔地任由景嘉珩将她带出宫门。
原来在山上时,他说不拘他同云舟王和王后说些什么,亦让她莫要反驳,竟是这个意思。
王后是什么性子,他自是比她更了解。
直到此时,慕汐才明白他在山上非得同她保持距离是为了什么,也许他早已猜到会发生此事,所以他刚刚才能及时赶到仪凤宫,解了她的困境。
景嘉珩把她带回营帐,满脸歉意地道:“我母后方才说的话你别介意,赐婚这种事我绝不会让它发生。你且好好歇着,我,我先回宫去了。”
景嘉珩转身欲走,慕汐忙道:“王后正在气头上,你现下回去,岂非......”
景嘉珩扬唇笑道:“没事,母后的性子我比谁都了解,我回去哄哄她,这事儿也便过去了。你昨晚没睡好,我方才让雪玳去给你熬了安神汤,你喝了赶紧歇歇。”
这话道完,景嘉珩掀了帘子离开。
轻风卷起帘帐,他那些话宛若碎石落在湖中,在她心上漾起圈圈涟漪,慕汐忙追出去,眼见他才走出没几步,便忙道:“景嘉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