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朝(163)+番外
出神了半晌,慕汐也不愿嬷嬷们太过为难,便起身道:“替我更衣吧!”
嬷嬷们闻言,顿时如得赦令般松了口气,忙井然有序地上前为慕汐更衣。
因裴行之并非云舟人,此番行礼安排在王宫东角处的那座专门接见外来使臣的明仪楼上,并由云舟王和王后亲自主婚。
慕汐更衣完,嬷嬷搀着她出门,裴行之早已等在外头。
云舟的嫁衣与郦朝的略有不同。
缀满金玛瑙的额饰恰到好处地垂在慕汐光洁的额头,如墨般的发顶处点缀着两排椭圆形五彩珠石,鬓边皆勾以蝴蝶钗饰。她一袭大红云锦鸾凤彩绣嫁衣,腰间束着凤凰腰带,将那曼妙的曲线勾勒得若隐若现。
裴行之一见了她,不由得怔了一瞬。
男人顿然只觉喉咙发紧,为掩饰尴尬,他握拳伸至唇边,低眉轻咳了声后,方朝慕汐伸出手。
两人指尖相触的刹那,一股暖意瞬间自掌心流遍身体各处,裴行之一时欣喜不已。
他牵着她的手,一面往明仪楼去。
迎亲的唢呐声顿时响彻云霄。
裴行之侧首瞧了她一眼,眸中人温婉秀丽,柔美的眉宇间透着浅淡的傲骨,他忍不住温声道:“这里不比淮州,此番成婚到底简陋了些。待回了淮州,你若愿意,我再补回给你。”
慕汐闻言,却无悲无喜,只淡声道:“不必了,这流程烦琐,走一遍便够了。”
她的声音极轻,语调里也听不出半分嫌恶,然裴行之怎么听怎么别扭。他眉眼微挑,想发脾气,奈何思量了一圈儿也找不着任何理由,幸而遇见她之后,他惯会安慰自己,旋即便思及今儿好歹是他大婚,娶的还是自己心仪之人,这一点点不快便也立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从承泽殿到明仪楼,不到一里路的距离,裴行之牵着慕汐出了殿门,轰轰的礼炮声响彻天际,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束着红色腰带跟在两人身后往明仪楼去。
拐过转角,路过一个开满鲜花的园蒲,便至明仪楼正门,往上是约有三层高的石阶。
慕汐抬眸望去,隐隐瞧见那座点着明灯的巍峨宫殿在厚厚的云层下,像是一座巨大的囚笼。
她止住脚步,眸底控不住般浮现惶惶之色。
感觉到身旁人拉扯不动,裴行之回首,却见明晃晃的灯光下,面若桃花的她眼底浮出了一丝惊惶。
不知思及了什么男人登时敛眉退了一步,与她齐齐站定后,方沉声道:“都已经站在这里了,你以为你还有得选么?”
沉沉的压迫感随着他那道清冷霸道的声音陡然袭来,顿时砸得慕汐那涌上心头的一丝惶惶之色也碎成了渣。
厚重的云层压下,月光不知隐到了何处,一连半点星光也瞧不见。
是啊!
前方纵是囚笼又如何?她还有得选么?她还能逃得掉么?
见她眼底的惊惶渐渐褪去,裴行之心下稍安,握紧她的手,温声催促:“走吧!再迟些,时辰便要晚了。”
随着两人踏上那一级级台阶,一路的宫灯亦旋即亮起。宛似携光的蝴蝶绽放在夜空下。
云舟王、王后和众臣早已等在大殿中,两人跨过门槛,在殿中站定,张内侍宣读了云舟王和王后的恭贺之言,并贺上一对鸾凤和鸣金像,寓意恭祝两人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大礼毕,明灯起。
众人行至明仪楼廊檐下,只见漫天华灯齐齐绽放在恍若被泼了墨般的苍穹底。裴行之握紧慕汐的手,一低眉,便见对面有一人隐在夜色中,那身影似浮浮沉沉,又似深深浅浅,晃得他脸色渐渐染上几许阴戾。
那人纵是化了灰,裴行之亦认得。
他垂首望向身旁人,却正巧见她低眉敛额,面上没有半分欢喜。
男人的面色愈发阴鸷。
明灯结束,两人贺了一圈儿酒,裴行之便迫不及待地牵着她入了洞房。
“这里不必人伺候,尔等且都下去。”男人冷着脸吩咐。
“是。”
原要候在一旁服侍完流程的嬷嬷不知发生何事,只忽然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一时大气儿也不敢喘,然下一秒便闻得裴行之的话,当即如蒙大赦,忙退出去,顺带掩上门。
慕汐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神经,亦懒得理他,只自顾自地坐到铜镜前,卸下满头的束缚后,又拿起脸巾擦了擦脸。
谁知她正欲躺回榻上歇息,那坐一旁久久不曾说话的男人却猛地站起,一把扯过她,满目阴冷,咬牙切齿地问:“成为我的妻子,令你很难过?没法儿和景嘉珩在一起,让你很遗憾?”
慕汐挣了一下,见始终挣不开,只得松下手,满脸无奈地看向裴行之,“你究竟要我说几遍?我不喜欢景嘉珩,否则我当初怎会拒绝他?”
她这话音方落,裴行之神色微亮,然下一秒慕汐又忍不住嗤笑道:“同样的,我也不曾心悦于你。所以裴行之,你不觉得你问这话很好笑么?我之所以在这里,你应当很清楚是因为什么,你我始终都只是一场交易。”
她一番话呛得他再说不出别的。
裴行之冷冷地看了她半晌,不知思及什么,眼底染上的薄怒顿然消散,“既是交易,那你也该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
男人这话音未歇,立时将她打横抱起,欲往榻上去。
虽早已料到会再有此事,然真真到了这一刻,慕汐顿然只觉双腿发软,从前的一幕幕乍然涌入脑海,她下意识缩了下身子,软了语气脱口道:“裴,裴行之,别,我错了。我,我来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