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朝(99)+番外
至二十二日那天。
淮州满城的绿树皆系上了红绸带,迎亲的唢呐声响彻满天。因淮州王迎娶侧妃,淮州取消宵禁三日,各家可领一袋十斤大米、两斤喜糖并六斤喜饼。数十里红妆从街头铺至街尾,那是裴行之添给慕汐的聘礼,还有郦京和淮州的上千亩良田、上百家铺子以及三百名奴仆亦尽数过到了她的名下。
“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老身为许多姑娘梳过头,也没见有哪个的额骨生得似姑娘这样儿高。”裴行之给她请来的梳头嬷嬷已过花甲之年,给慕汐梳完最后几下,便不觉感慨了句。
“福不福气的,也不是由这个说了算,”慕汐淡然一笑,“有劳您了。”
外头迎亲的唢呐声已至殿前。
赵嬷嬷取来鎏金花丝翠鸟凤冠给慕汐戴上,这方扶她起身行至殿外。
身着大红喜服的裴行之等在门前,一见她出来,不由得微怔。
珠钗玉坠下的她,肤如凝脂,宛若神仙妃子,一袭绣着白鹭图案的婚服贴紧在她腰身处,将那轻盈柔美的身姿尽显,婚服长尾摇曳,她就那般站在迤逦的骄阳下,阳光在她面上投下错落有致的叠影。
裴行之见惯了慕汐清妆素雅的模样,而今见她敷上脂粉,竟别有一番情味,便不觉勾得他心神荡漾。
他小心翼翼地牵她到正厅行过大礼,不过半刻钟的时辰,礼毕。
慕汐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送入洞房。
要待入夜,还有近一个时辰。然裴行之已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入洞房,因而他只堪堪敬了一圈儿酒便急不可耐地进了新房。
“尔等不进里头伺候,全杵在这儿做什么?”他原以为等在里头的会是娇羞至极的慕汐,不想才到门口,便见一群丫鬟婆子皆候在门外。
众人慌忙跪下,赵嬷嬷垂首颤声解释:“殿下饶命,是,是侧妃娘娘赶奴婢们出来的。”
她这话音未歇,裴行之骤然思及前事,以为慕汐支开这些人,又在想法子逃跑,便忙抬手正欲推门进去。可恰在此时,“吱”地一声,大门却从里头打开。
面前的人已然把珠钗卸下,见外头疏疏落落地跪了一地,她不觉冷下脸,解释道:“我累了一日,想歇一歇,这才让她们在外头候着。原也与她们无关,你气儿把撒她们身上作什么?”
这样的大喜日,裴行之哪里想同她置气?
见她仍在,男人挥挥手令人退下,忙携她进去。
底下人见状,适时把门掩上。
“今儿好歹是我们的大喜之日,这合卺酒还不曾喝上呢,你怎的擅自把凤冠都给摘了?”
纵是要摘凤冠,原也该让他掀了珠帘再说,岂料她手脚竟这般快?
大喜之日,裴行之又因她此举堵了口气在胸腔里,不上不下。
慕汐瞧穿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嗤笑一声,“我原以为是走个过场罢了,谁曾想你这样认真?”
她这话音落了片刻,男人的脸愈发黑。
慕汐见状,在心底暗暗地骂了声,也不欲和他吵,便行至桌旁,随意拿起块糕点吃了两口,方扯道:“我饿了一日,那凤冠又重又碍事,压得我脖子都酸了,我摘下吃个东西亦不行么?”
见她软了语气,裴行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他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与她,温声道:“这个,一定要。”
纵然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许多年,然在成婚一事上,慕汐仍无法接受被强迫着拜了天地,她便成了他的妻妾。她固执己见地认为婚姻成立的根本,是在彼此真心实意的基础下,再获律法的认可。
倘或没有这个,便是她和裴行之拜过天地,她亦断断不承认这段关系的存在。
第059章 这般狠,自知明
慕汐接过合卺酒一饮而尽。
裴行之望着眼前人, 她不簪任何发饰,柔顺飘逸的长发落在身前,挡住了那一片旖旎春光。
瞧她这云鬓花颜, 男人那温柔潋滟的眸渐渐染上些许欲色,裴行之一把将她抱起放至红罗帐内。
几番缱绻后。
榻上之人的脸颊染上了几许潮红, 裴行之满目餍足地轻笑着。顿了两秒,他侧过脸半躺在她身旁, 见她闭着眸,胸口起伏得比平日厉害了些。
男人的目光循着她的胸口一直往下, 忽地注意到她被褥下的平坦小腹, 他乍然思及一事。
忖度片刻,裴行之起身道:“你且歇会,我让人去备水。”
听到门“砰”地一声被掩上, 慕汐等了片刻,直到再无声音响起, 她方掀了被褥迅速披上里衣起身。
裴行之心思太缜密, 慕汐不敢把石菖蒲藏身上, 便唯有放在搭衣桁上的外衣里。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衣桁前, 正要扯下那件流光溢彩的婚服,不想那道刻入骨髓的幽幽嗓音自身后响起:“大婚之夜,汐儿这是作什么?”
他几时回来的?
方才她可没有听到门开的声音。即是说, 他竟从未出过这道门?
他为何要这样儿做?难不成他发现了她藏在外衣里的东西?
慕汐伸至半空的手蓦地一顿,脑海里有数个疑问接踵而来。然堪堪顿了几秒,她稳了稳情绪,方淡定地转过身, 柔柔笑道:“身上有些难受,想穿上衣裳去沐浴。”
男人闻言, 眉眼微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半晌,便抬脚走近,把衣桁上的外衣取下,一面伺候她穿好,一面似不带一丝情绪地道:“虽已是春日,可夜里还是有些凉,穿好衣裳。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