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俗女物语(134)
“十套房子的佣金下来了,七万多一点。我贴了点钞票进去,凑满八万块。”
说着,推到江天佑面前。
“老法师不是说这笔交易有问题么?这钱能用?”
江天佑有点担心。
“话是这么说。不过要是真的出事,公司法人第一个吃挂落,后面是银行。至于我这种小三子……怎么排都在最后,洒洒水(广东话:小意思)啦。”
贺敏敏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好几次梦见自己好好地在家睡觉,突然老派从天而降,把她抓去蹲大牢。
后来在售楼处观察了一阵,发现莫妮卡接的客户里,竟然也有不少董大兴这样的客人。
想想她那高得不可思议的成交率,贺敏敏恍然大悟,原来钻政策空子的不止她一个,说不定上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贺敏敏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甚至有过这样的大胆猜想:莫妮卡和 Jason 很有可能认为这笔交易是在老法师的推动下进行的。否则讲不通为什么莫妮卡把这么好的机会留给自己。
她本来打算去问黄生证实,仔细想想还是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现在有点摸清老头子的脾气,简而言之八个字:倔老头子,心高气傲。
和季永红不一样,黄生这个师父基本上对她放任自由,典型的“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也从中摸到了与他的相处之道:“没有大事不登门”。
“你不是说有了钱先买房子么?”
江天佑右手食指在存折上敲了敲。
“房子是肯定要买的。不过这种事情急不得,要货比三家。我决定了,以后休息天我们就去看楼。”
买洋房的难度太高,贺敏敏决定先圆自己的楼房梦。
“而且车子是‘生产资料’,有了车子阿天就好开车去批发市场买东西了。水产市场、蔬菜市场都在郊区,骑黄鱼车要骑得累死。还是先买车,这个紧急。”
说到这里,贺敏敏一拍额骨头,“要死,我们都不会开车,买了也没用。”
“谁说没用,我有执照。”
江天佑说着起身,打开写字台抽屉,从铁皮盒子里掏出一个黑色封皮的小本,得意地甩了甩,“早就考出来了。”
贺敏敏接过一看,果然几年前就考出来了,问他哪能回事情。江天佑说以前看人家开货运车赚得多,就去考了驾照,后来又想当差头司机,结果也没干成。不过技不压身,这不就用上了么。
“那还等什么,快想想要买什么面包车,这个我是真的不懂。”
“我早就想好了。”
江天佑把驾照塞进上衣口袋,“周阿发有一部面包车用旧了,我问他买下来,比去二手市场买要便宜的多。”
“拉过死人的车子?”
贺敏敏问。
“大概吧。”
江天佑耸耸肩膀,“还是说你介意,觉得坐这种车子出去坍台?”
“这有什么坍台的,你骑黄鱼车搭我去买房子,我都不会介意。我跟你讲,售楼处的人最势利眼,我们一进去,那些小姑娘们一定朝我们穷翻白眼。”
贺敏敏说着,把下巴抵在江天佑的胳膊上,笑眯眯道,“然后我指着沙盘,说‘最贵的,给我来一套’。你‘乓’一下拿出一麻袋钞票,扔到桌子上。把她们吓死。哈哈哈。”
她越想越有趣,说得有声有色,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
等她笑够了停下来,就看到江天佑定漾漾地望着她,眼神炙热。下一秒,自己就躺进了他的怀里。厚实的嘴唇吻住刚才还咯咯直笑的丁香小口,唇齿相依,互为进退,你推我桑。贺敏敏到底吃了没有经验的亏,不久败下阵来,被吻得娇喘吁吁,眉眼发红,胸脯起伏。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还是老师傅江天佑主动刹车,把她放开,跑去卫生间自己冷静了一下。
江天佑走进来,湿哒哒的头发上搭着块干毛巾。贺敏敏拿着吹风机过来献殷勤,被他一口婉拒,说天还是有点阴丝丝,他身体再好也经不住这样反复折腾。
“我刚才看了日历数了数日子,到 4 月 28 号正好一百天。到那时我们就功德圆满了。”
江天佑无奈笑笑,心想人家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都过来了,他男子汉大丈夫还有什么挨不得的,又不用挖野菜。
听说江天佑要收他的旧车,周阿发给了一个让双方都相当满意的价格。阿发说他这部车早就经过改装,后面的座位已经统统拆掉,可以直接装鱼装菜。还说这部车稳得不得了,开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乘客抱怨过,听得贺敏敏直翻白眼。
江天佑带贺敏敏去郊外试车,开了几圈手感就找回来了。贺敏敏看得手痒,当下找了个附近的驾校报了名。
第二天清早江天佑摇醒贺敏敏,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水产市场。贺敏敏瞄了一眼闹钟,四点钟都不到,学小扬州说了句“乖乖隆地龙”,爬起来穿衣服。
清晨的空气冷冽清醒,贺敏敏走出到街上,天空是鸭蛋青色,街上空无一人,扫街工人还要再过一个小时才上班。深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都是香樟树的味道。
江天佑跟着出来,穿一件黑色夹克衫,里面是豹纹 T 恤衫,高挺的鼻梁上戴黑色蛤蟆镜,腰间皮带上绑了个黑色皮质腰包,双手插在裤兜里。
“难看死了,像是菜场里卖黄鱼的,就差脖子上一根狗链子了。”
贺敏敏一脸嫌避。她最讨厌男人暴发户腔调。
“就是要跟卖鱼的打成一片,不然人家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