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12)

她只能解释：“我没有这个颜色的衣服。”

那时，明诚牵起她的手，在商店里选了一个粉色的发卡，给她带上，然后轻柔拍了拍发卡，凝视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暗号对接成功。”

来到黎州之后，回忆出现的频率更高了。

她突然手脚发酸，掌心直冒汗，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都六年了，或许他早就忘了她，早已拥有了新的生活。

而她不打一声招呼重新闯入他的生活，又将他拉回过往。

她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

对面的那道身影转了过来，心咯噔一下，裴朝暮迅速背过身，与此同时，一辆黑色宾利迎面开来。如同电影忽然闪入慢镜头，裴朝暮抬起头，对上了车主的眼睛。

周舒扬单手把着方向盘，单穿一件深灰色绸质衬衫，风在他胸口吹出连绵的小波浪。车速缓缓下降，车窗降下，周舒扬转过头，手肘撑在车窗沿上，食指上夹着半根烟，额前的头发被风吹起，他抬起手臂，含了口烟，烟雾拂过脸飞速朝后散去。

——十足的浪荡公子哥。

他只是看了眼裴朝暮，迅速踩了加速穿过路口，一个甩尾停在俱乐部门口，江明诚面前。

周舒扬怎么也来了？

裴朝暮迟疑地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过去。

江明诚跟周舒扬说了一会话，走去对面的便利店，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裴朝暮看了眼时间，八点四十五。

该过去了。

裴朝暮抬步，看见周舒扬下了车，将车钥匙丢给了江明诚。她在斜对角，要穿过两个红绿灯。

站在人群中等待时。

江明诚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上去他好像有点苦恼，有人打电话给他，他看了许久，接通后，整个人的状态都烦躁起来。

打完电话，他又跟周舒扬说了会儿话，然后将车钥匙还给周舒扬。

江明诚四处张望，终于看见人群中的裴朝暮，抬脚的动作一顿。红灯转绿，身后的人群朝前涌动，裴朝暮立在原地，与他隔着十字路口相望。

太远了，裴朝暮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江明诚朝着裴朝暮举起手机，点了点手机屏幕。

裴朝暮看手机。

M：【突然有急事，你跟周舒扬去。】

第8章

裴朝暮再度抬头，见他已经拦到了出租车。他匆匆看她一眼，坐入车里，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裴朝暮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到周舒扬面前。

周舒扬在车里，手里拿着个三明治，敲了敲方向盘，头往边上一指：“上车。”

裴朝暮坐上副驾，注意到扶手箱上有一盒未拆封的草莓牛奶，外面套着的是对面便利店的一次性塑料袋。是刚才明诚买的。

裴朝暮转过头，望向车外。

周舒扬吃完三明治和牛奶，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手。

启动车时，周舒扬开口了：“失望吗？”

裴朝暮没回答。

周舒扬哼了声，解了颗衬衫扣子，“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明诚不是你这样的女人配得上的。”

裴朝暮回了平淡的两个字，“是吗。”连语气都没有。

“你以为明诚还会再上你的当？这几年是不是都没照过镜子？”

听到如此讽刺，面前的女人完全刀枪不入，连神色也丝毫不变，回了个“每天都照。”

周舒扬当真是被气笑，前面刚好是红灯，他踩急刹，车猛地朝前。停下的空档，他从头到脚再次打量一遍裴朝暮，心里愈发纳闷，这么普通一女人，明诚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当年被伤害成那样，居然能一直念念不忘至今。

周舒扬替明诚的真心不值。

“裴朝暮，你把明诚当什么？六年前是你背叛了他，你知道你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你但凡有一点良心，都不该再来打扰他！”

虽有隐情，事实却无可辩驳。

裴朝暮的沉默更加让周舒扬确定了她的心虚和别有所图。

“裴朝暮，六年不是六天，没有人会一直等在原地，你不是特殊的那一个，明诚已经释怀，现在过得很好。你也趁早打消那些见不得人的念头，做再多也是白费力气。”

绿灯，周舒扬踩油门。

“我不会再伤害他。”一直沉默看着窗外的裴朝暮转过头来，对他说。

周舒扬以为明诚爱过的人至少有那么一两点可取之处，听到这话，看来自己还是白费唇舌。讽刺的话正要出口，周舒扬撇头，看见裴朝暮的目光，忽然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路安静到酒庄。

酒庄老板领着他们去酒库，周舒扬把裴朝暮当成免费苦力，慢悠悠在酒库转，随机挑选几瓶往裴朝暮怀里的酒篮里扔。

酒庄老板跟在两人旁边介绍每一款酒。

裴朝暮捧着重量不断增加的酒篮，还要上下楼，这样持续四十分钟后，她终于感到有些吃力，脑门上浮现一层薄汗。

周舒扬瞥了眼她，少爷似的站定，指了指其中一瓶伏特加，“拿上那个。”

裴朝暮把酒篮放地上，垫起脚指了指，然后回头看周舒扬，“是这个吗？”

周舒扬环着手，嗯了声。

裴朝暮小心拿下来，抹了把汗，微微喘着气，正要搬起来。周舒扬问旁边的酒庄老板：“有推车吗？”

周舒扬发话，酒庄老板忙打电话让员工去找了个推车，接下来就省力很多。

虽然周舒扬一直针对她，裴朝暮却不讨厌他。

她知道周舒扬是真心为明诚着想。

在一起久的人难免会沾染上彼此的特点。周舒扬跟明诚一起长大，他们身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