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养小蔷薇(51)
也许是姜荀说:“我会竭尽全力实现你的影后梦想。”
也许是那句给了她希望又将她推入深渊的话:“我会永远爱你,和我们的女儿。”
……
酒杯中原本平稳下来的液体因为这一句话,又晃荡起来。
祝情脸色微变,却还是体贴入微拿走那杯酒,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感觉来劝说姜棠:“小棠,今日是你父亲六十大寿,别说这些……”
话还未说完,姜棠眼睫轻扫过她,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却字字杀人诛心:“别说哪些?”
“是不能提我母亲的名字,怕脏了你的耳朵,还是怕这个名字勾起姜总久违的愧疚,分走你的宠爱?”
“祝姨你是不是忘了——”
“今天也是我母亲的忌日。”
随着姜棠话语中的最后两个字沉重落下,一直维持着冷静外表的祝情似是再也无法保持表面上的体面。
身形晃了晃,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收紧了些。
她当然没忘。
当年她和姜荀冒雨赶到车祸现场,亲眼目睹那辆被撞击得面目全非的汽车,以及驾驶座上那个浑身是血的红色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淡淡死意。
她牵着幼年姜妤站远了些,冰凉指尖颤抖着捂住姜妤双眼。
她那双即使在村民的指责声中依旧保持平静的眼眸中难得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不知是对温尔雅的怜悯,还是对自己能成功上位的庆贺。
“姜棠!这里不是你发疯的地方!”一直旁观的姜妤终于回过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伸出手想要将她请出宴会厅。
谁知抹了层厚厚素颜霜的手臂才伸到半空中,便被陆寻昭大掌截住。
姜妤抬眼对上陆寻昭那双不带一丝情感的冷漠狭眸,心头一紧,全身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钳制住她黏腻手腕的大掌很快收回。
陆寻昭表情未变,动作却像是万般嫌弃,拿出锦帕仔细擦拭长指上触碰过她肌肤的地方。
姜妤余光看着他恨不得把浑身上下都消毒一遍,精致妆容的脸上满是幽怨和难堪。
碰她一下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难不成她是什么人人避而远之的病毒?
“贺礼我已送到,希望能给姜总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姜棠本就是想在众人欢庆他六十大寿之际,让他在寿宴上坐立不安。
至于愧疚,她想姜荀应该是没有的。
否则他也不会在温尔雅头七还没过,就急不可耐地将祝情迎进家门。
姜棠不想在乌烟瘴气的地方久待,留下这句话后,果决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外头的狂风肆意呼啸,掠过大树的枝桠,深绿色树叶簌簌落了满地。
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单薄身影宛如一只枯叶蝶,在风中显得格外脆弱,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风带走。
肩头蓦地一热,她下意识扭过头去。
陆寻昭温柔将还带着体温的西服外套披在她肩膀上,敛下狭眸看向她,低声询问:“回去?”
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指尖攥着深黑色西装布料,她垂下睫羽,不想让陆寻昭看穿她眼底的脆弱:“不回去,我想去找外婆。”
-
坐上私人飞机时,姜棠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
那是在她的要求下,陆寻昭亲自驱车跑了好几家花店买到的。
她白皙小脸在冷风下吹得有些红,似鸵鸟般蜷缩在手工缝制的皮革座椅中,裹着柔软毛毯闭眼感受空调暖风。
陆寻昭很有默契地没有打破这份安静,单手操控着平板处理公司事务。
等到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姜棠眼睫轻颤了下,缓缓睁开被暖意浸润的星眸。
“先吃点东西。”
私人飞机直飞抵达杭城少说需要一个小时,姜棠一天没进油盐,方才还在冷风中吹了一会,便是铁打的身体也难以承受。
陆寻昭放下平板,抬手按了下座椅旁的服务铃,长指在菜单上点了几下:“这几样要清淡些的,再来杯热牛奶。”
等待空乘将餐盘端上来的间隙,陆寻昭侧过头去,视线停留在姜棠身上。
姜棠缩在座椅里,偏头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偶尔能透过薄薄云层看到地面上如碎星般的人间灯火。
自幼被欺压得很,不会将负面情绪展露出来,怕被旁人轻易看透她的软处,于是将这些情绪深藏起,默默承受着。
这样的姜棠,怎么会不叫人心疼。
一缕清透的月光透过飞机窗照进来,陆寻昭抬手碰了下她暖融融的瓷白小脸:“等会睡一觉,别想太多了。”
“陆寻昭。”姜棠嗓音有些哑,低低唤了声他的名字。
“嗯,我在。”
“你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如瓷器般易碎吗?”
就如同温尔雅和姜荀的爱情真实写照。
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一碰就碎。
姜棠其实很想知道。
这十几年的日日夜夜,姜荀可会在午夜梦回中想起过温尔雅,他是否会后悔对爱情的不忠。
温尔雅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岁留给姜荀,姜荀非但不珍惜,辜负了她一腔深情,现在恐怕早已忘了那个陪伴他度过籍籍无名的恣意少女。
还未来得及等陆寻昭做出回应,空乘推着餐车走了过来,轻手轻脚地将精致菜品摆好,又静悄悄推着餐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