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逃婚记事(21)
“能这样吗?”
“当然能,母后那么疼你,定也舍不得你辛苦。”
薛满神色一黯:自父亲过世,姑母便将她当作亲女般抚养,凡事都尽力给她最好的。这么多年来,姑母、小宁还有三哥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她深深地依赖他们,不愿和他们起任何冲突。
她忽然胆怯:便到此为止吧,别再钻牛角尖,安心等着与三哥成亲就好。
薛满露出无力的笑容,“好,就这么办。”
裴唯宁见她精神不济,特意挑她喜欢的东西问:“我送的话本你看了没?”
薛满道:“最近忙,我还未开始看。”
裴唯宁道:“那正好,你休息的这几日可以慢慢看,遇上精彩的记得跟我分享。”
裴唯宁说到做到,立马回宫找到薛皇后,跟她说明薛满的情况。薛皇后果然心疼侄女,派人传话,让她在家休息三日。
傍晚时分,裴长旭忙完公务,照旧到薛府陪薛满。他也察觉到她近段时间的不对劲,但被薛满以同样的说辞敷衍过去。
表兄妹俩在书房坐了小半个时辰,待裴长旭离开,薛满招来护卫,低声道:“去喊云斛、云飞他们回来吧。”
云斛和云飞正是她派去监视南溪别院的两名护卫。
随后,她不顾天色已暗,喝了盏绿茶提神,打开裴唯宁送的红木箱子,打算连夜将它们摆上书架。
明荟想替劳,被她摇头拒绝。
“你退下,我想单独待会。”
她一册册地往外拿话本,分门别类地放上书架,目光专注,心却不知飘向何处。
若阿爹阿娘还在该多好,遇上难题,能有至亲替她解惑,而非由她独自抉择……
浑浑噩噩间,她拣起一册话本,瞧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旧雨重逢》?它怎么会在这里,她明明早就扔了它!
她惊愕片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巧合。小宁叫她扔了它,岂料搜罗来的话本中竟然也有它。
似乎冥冥之中,薛满注定要看完它。
薛满蹙眉,手指翻上书页,正打算接着前文继续看时,门外传来云斛的声音。
“小姐,属下有要事禀报!”
薛满的脸色霎时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不管她怎么选,该来的总会来,是吗?
第11章
月明星稀,夜深露重。
一辆马车疾驰在道路间,劈开薄雾,马不停蹄地赶往北郊。
薛满裹着披风,缩在车内一角,耳畔回荡着云斛的话。
“小姐,半个时辰前,属下接到您让云齐带来的口信,正准备撤退时,却意外看见了杜洋。他驾马车停在南溪别院外面,紧跟着端王殿下下车,由一名婢女接引入内。属下等了小半刻钟,没见端王殿下出来,于是马上回府向您禀告。云飞和云齐还在原地守着,等候您的吩咐……”
寒意钻过车窗缝隙,在空气中迅速蔓延,冻得她浑身冰凉。
明荟听到的,云斛见到的,都在指向同一个事实:三哥在南溪别院藏了名女子。
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在离开薛府后,拖着疲乏的身躯,连夜也要去探望?
她百思不得其解,唯有亲自跑上一趟,当面探个究竟。
她闭上眼,脑中飞驰过无数画面,是从牙牙学语到豆蔻年华,有三哥陪伴的幸福时光:是他们遭遇匪徒绑架时,在黑夜中相互鼓励,不离不弃的狼狈逃亡;是阿爹去世后,他温暖宽厚的怀抱,轻言细语的安慰……
以后都不会有了吗?
温热沿着脸颊滑落,她紧咬着牙关,不肯泄露丁点哭声。
车外,云斛正飞快地赶着马,偶尔回头看看,担忧溢于言表。小姐对端王殿下的感情有多深厚,他们这些家仆都看在眼里,她此时心底该有多难受!
接近南溪别院,云斛将马车停在隐蔽处,两人改为步行。薛满听从云斛的提醒,放轻脚步,跟他穿过曲折悠长的街道,来到一条幽静的巷子。
云斛压着声道:“小姐,外头便是南溪别院。”
薛满提着裙摆,沿着墙根走到巷口,探头见两丈开外有一座宅院。朱门铜扣,白墙黑瓦,两旁高悬的灯笼清晰照出匾额上的字:南溪别院。
她问:“三哥离开了吗?”
云飞和云齐从暗处现身,恭敬地道:“小姐,殿下还未离开。”
薛满眼前一阵眩晕,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足足半个时辰,她甚至不敢想他在里头做了什么,又或者,他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准备如何应对。
是掉头就走,给彼此留下/体面;还是上前敲门,狠狠戳穿他的谎言?
云斛按捺不住,主动问:“小姐,需要属下喊人来吗?”
薛满侧首看他,眸里噙着明晃晃的泪。
云斛磨了磨后槽牙,言辞铿锵有力,“您放心,有我们在,谁都欺负不了您。”
他们是薛修平精心挑选出的护卫,自小跟在薛满身边,对她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端王殿下是贤身贵体,但薛家亦不是好欺负的。他既有负于小姐,就别怪他们对他不客气!
眼看几名护卫义愤填膺,薛满心中苦涩难言。冥冥之中有双手推着她一步步走到这里,使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它在响亮地宣告:从前有江诗韵,她是个可怜的旁观者。如今有南溪别院中的神秘女子,她依旧无法独享他的爱。
她逃不开命运的安排,除了面对别无选择。
她忍着泪,哑声道:“去敲门。”
“小姐,不用喊人吗?”
“喊了如何,不喊又如何?”她道:“结果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