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16)
路梨矜想回绝,动作却先思想半步的张开嘴,乖顺地咬到。
生肉与鱼生还不一样,肌理纹路都过分明显,奶香里混着些腥,她闭着嘴咀嚼完,飞速的捻起块纸巾捂住,竭力吞掉要呛到的可能。
“吃多了就习惯了。”楚淮晏又夹了块到她面前的吃碟里。
没勉强她立刻接受,却已经在做预设。
路梨矜神色不改,附和着,“或许吧。”
装潢气氛都令人舒适,牛舌的黑椒酱汁裹着温热的饭粒,把那些膻腥都掩盖掉,楚淮晏抿着清酒,忽然来了点儿兴致。
他没说自己,只讲了个朋友。
这个朋友出身显赫,往上数两代,要么悍将、要么大贾,轮到他时候,就剑走偏分开始搞封建迷信,热衷算命。
算命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利用人类心理。
举个最常见的例子:左眼跳财,那是一定,右眼跳灾,封建迷信。
“反正你见到他别害怕,爷们儿都是正经人。”楚淮晏的京腔开起来多了点儿顽劣的意味。
路梨矜莞尔,把那片和牛拌进米饭粒,囫囵下肚,“我为什么要害怕?”
想来不知者无畏,大概也能算作是勇气的一种。
烤西河豚白子赶在路梨矜剩小半碗饭时端上来,表面用喷枪烘烤过,雪白中泛起焦褐。
是整桌菜里难得像家常便饭的,筷头戳开一小块,入口细滑丰腴,脑花般绵密的口感。
“喜欢吗?”楚淮晏在她夹第三次的时候开嗓,音色低醇如提琴。
菜已经上齐,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俩。
路梨矜点点头,应道,“挺好吃的。”
楚淮晏勾唇,折了张餐纸捏在手里,起身走到她这侧,附耳慢悠悠讲,“白子就是鱼的精。巢。”
“……咳、咳、咳。”反刍般的恶心感冲上心头,路梨矜剧烈地咳嗽起来。
楚淮晏早有预料般地递出纸巾,温柔地为她擦拭,宽大的手掌抚着脊背拍送,“有这么难接受?”
路梨矜呛得眼角含泪,薄红惹人生怜,她直勾勾地望了楚淮晏一眼,娇嗔道,“坏人。”
词汇量浅薄,凶人都不会。
她托故起来去卫生间,绕了几圈才找到位工作人员,拜托对方带自己去前台结账。
“抱歉,我们不能接受您的付款。”
——“是有人付过了吗?”
“不是,是我们没理由收自己老板的钱。”
真正的结账无门。
路梨矜无可奈何地笑笑,又回到原位,楚淮晏正立在窗边抽烟,背影颀长萧索。
许是听见她的脚步声,他回身,冲路梨矜招了下手。
她凑过去,嗅到檀木和尼古丁混合的干燥气味,头被轻按了下。
“就这么着急跟我算清楚?”楚淮晏垂眸,似笑非笑地问。
窗棂分割阳光,楚淮晏整个人浸润在日光里,偏那光没有施舍半点儿,路梨矜只能立在阴影中。
第09章 9
—————————
“这件前开拉链,设计风格独特,总体又素雅不出挑,特别衬您肤色。”导购面带微笑,介绍着条裙子。
是路梨矜打眼就会喜欢的风格,不得不说楚淮晏的眼光是真的好。
她惊愕于他的悠闲,会在饭后驱车带自己来商场选购衣物,甚至没给到自己拒绝的权利。
“你是想穿弄脏的,还是穿别人的?”楚淮晏漫不经意地提点后,路梨矜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想说自己其实可以回寝室拿,又在对方淡漠的眼神里咽了回去。
路梨矜一米六五,挺标准的身高,能穿下所有均码的衣物,她近乎是被堵在试衣间与展示的镜面之间,仿若个大号洋娃娃,来回替换着主人随性搭配的服装。
这家店的休息区正对着试衣间,出门就是两面的镜子,方便试穿人观瞻自己,又给到了陪同人绝对的提议方便。
楚淮晏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镜的沙发上,左臂慵懒地搭着靠背,骨骼分明的右手握着手机。
每次路梨矜换好衣服出来,他都会从手机屏幕上分出些许的注意力,梭巡过她周身,给出极精简的评价。
“留”抑或是“换”。
导购又递进新的连衣裙,路梨矜接进来,微不可查地探出口气,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杏眼粉腮红唇,勉强算得上好看,能提供的情绪价值,都可以归咎于乖巧。
所以呢?然后呢?
抓稻草是本能,抓住后又当如何,随波逐流的下场更好,还是奋力逆流而上搏命有一线生机。
沉重的呼吸在镜面哈出小块的雾气,路梨矜指尖蘸着写出个楚字,又*迅速地用手掌抹开。
镜面脏了一小块儿,怎么都擦不到最初的剔透。
走神的下场是月匈前的拉链意外被发丝卡住,难以提拉。
路梨矜蹙眉,狠下心扯断那些烦恼丝,却没能顺利的得以解决。
拉链的设计精巧,不同于普通的拉链,是双搭扣,发丝缠。绕在其中,上下拨弄久了,反而越来越涩然。
路梨矜努力了三分钟,上不去下不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您好……”她绝望地推开条门缝,求助讲,“有人在吗?能麻烦您进来帮我拉下拉链吗?我这儿好像卡住了。”
回应她的先是沉默,继而是逐渐清明的脚步声。
路梨矜捂着月匈口把门侧开得更大了些,一句准备好的“谢谢”卡在喉头。
楚淮晏内腕的筋。络明显,手部线条凹凸有致,他的手伸进来,反向扣了两下门。
像是在问询“我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