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6)
悲起山河乱,命运太无端。
楚淮晏唇线微扬,轻拍手掌夸,“不错。”
“您能听懂我唱的是什么吗?”路梨矜唱完就开始后悔,现在的人好像都不太听京剧了?
楚淮晏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懒洋洋回,“《生死恨》不是吗?我家老爷子没事就*喜欢听这个,你整点儿别的,我挺打怵去老爷子哪儿的。”
祖辈们看孙辈,总有不那么满意的地方,不去又想,去了又免不得提点两句,死循环罢了。
“好的。”路梨矜乖巧回,她改唱了首粤剧的《帝女花》。
“……”楚淮晏终于察觉到错得好像是自己了,他晦涩地瞥了小姑娘一眼,“你这粤语水平,忽高忽低啊?”
路梨矜摸着鼻尖,羞赧谦逊讲,“没有,只是这首比较经典些而已。”
“学什么的?”楚淮晏倏然好奇起来。
“央音,声乐歌剧。”路梨矜如实回。
楚淮晏伸手推开身后的窗,冷风灌进来,吹得才微醺的酒意消散殆尽,路梨矜又给自己斟了小半杯润喉,她上次喝酒还要追溯到父亲在世时,家宴上红酒兑雪碧,小孩子专属的喝法。
不知深浅,但沙漠里走久的人,能有口水喝就足够了。
“别人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怎么这么乖的啊?”楚淮晏勾勾手指招呼她凑过来,调笑讲。
路梨矜双眸含水,不明所以地反问,“那我该怎么讲?”
红霞自耳后蔓延上粉腮,看着有些醉了,楚淮晏拍身侧的沙发空座,让她坐。
小姑娘理着裙摆正襟危坐,双手覆在膝头,好学生听课的模样。
楚淮晏一度怀疑自己如果突然点名,她会不会举手要求答题。
手机屏幕不合时宜地亮起来,彼年的索尼爱立信还没有更名为索尼,初代智能机的屏幕很大,壁纸是路梨矜本人穿戏服的照片,明艳漂亮的打眼。
“你手机响了。”楚淮晏好心提示道。
路梨矜长睫轻颤,“所以呢?”
“……”不与醉鬼论长短,楚淮晏展臂拿到,滑开后贴到她耳侧。
两人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恰能听清来电人是个男声,焦急地问询着,“矜矜,到底发生什么了?大晚上的,别闹了好不好。”
路梨矜锁着眉头不乐意再听下去,楚淮晏选择好人做到底,取到自己唇边,清冽低沉地回句了,“不好。”
接着帮她挂断。
“要关机吗?”他问。
路梨矜侧目而视,灯光是揉碎的星,落在她眸里,点头如捣蒜般的肯定。
“有男朋友?”问完后,楚淮晏自己都笑自己话多。
这样的雪夜好像尤其合适慢节奏。
路梨矜含混不清地答,“没有。”
否认得到干脆利落。
还不过半秒就反悔,路梨矜在酒精的催动下,大胆的扯着旁坐人的领口,一寸寸凑近,鼻息缠。绕,“没人比你好看。”
似醉非醉,七分假,三分真。
楚淮晏懒得再多辨,就由着小姑娘造作。
路梨矜其实什么都不会,接吻对她来说都是件困难的事情,瞳孔里放映出英俊的脸庞,下面应该做些什么呢?
有雪花随着寒风飘扬进来,正落在她睫毛上,被体温融化后像是泪,惹得她连着眨眼。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眼睑幼。嫩的肌肤,擦拭而过。
小巧精致的下颌被捏着,整个人被迫托抬着扬头。
路梨矜就那么痴痴地望着楚淮晏,一眼万年。
“还有什么要唱的?”楚淮晏嘶哑的嗓音在耳廓磨着,有种形容不出的缠。绵悱恻。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最后一首,路梨矜选了《锁麟囊》,哀腔低回,余音美妙胜琼浆。
不知道是唱给自己,还是给别人的。
楚淮晏宽大的手掌隔着羊绒裙托。抚住前月匈的软雪,比想象中更丰。盈充实的触感。
小姑娘瑟。缩着无处可退,眼波盈盈,没有挣扎。
温顺得让人不得不多疼爱些。
就在路梨矜以为这个吻会落下来时,却蓦地落了空。
楚淮晏的唇轻贴到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不带任何情。欲的测温,烫得惊人。
他揽着细瘦的腰把怀里蹭来蹭去的人固定住,换了额头再抵触上去试探温度。
“路梨矜。”楚淮晏无可奈何地讲,“你在发高烧,自己知道吗?”
知道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凝霜雪的皓白手腕还在不安分的胡乱摆动着,被楚淮晏抓着固定在自己腰侧。
路梨矜的感知在逐渐褪色,被信任者背叛带来的伤痛、亲属的疏离和刻意针对、整个晚上受寒风冷又含冰饮酒的歌唱,一切都在把她推向深渊。
楚淮晏眉目宁定的注视着怀中人,唇瓣如艷红的花。蕾,眼角的泪痣生动,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手就怎么都不肯再抽回放开。
从前大家笑应慎行离婚被甩还放不下,原来真有人到了自己怀里时,想放,却放不开。
红酒度数不高,却很醉人。
路梨矜强撑着把万千思绪理顺,找回些气力,推搡着坚。硬的胸。膛,喃喃讲,“我自己可以。”
挣脱出怀抱之前,她看见楚淮晏幽深如寒潭的眼眸,霎时心惊,连带着混沌都赶走。
“去洗个热水澡,早点儿睡吧。”楚淮晏平静讲。
路梨矜撑着盥洗台的瓷面,看着镜中的自己,憔悴不堪,发烧带来的红染了满面。
她也算得上好看,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