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花开(139)
沈温瓷是在马家出生的,可如今要沈家还回去,这必定不可能。可是老爷子若是出手,让沈温瓷留下,也的确让人诟病。孰是孰非,软刀子也是刀子,照样刀刀见血,索性躲得远远的。
沈老爷子这一躲,烫手山芋一抛再抛,落到了宋栾树怀里,沈明霁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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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重重。
房间里,再次有开门响动。
床边只开了一盏适合夜读的灯,门开了一道缝隙,外头卧室客厅明亮的光沿着那道缝射了进来,勾勒他的身影。
旋即,光源消失。
那人融进卧室旖旎的昏光中。
“怎么还没睡?”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怎么会,答应了你讲故事的。”
宋栾树回到房间,沈温瓷正坐在床头看书,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眉眼,朦朦胧胧,浑身恬静。
看似已经恢复成以往的沉稳模样。
他走近,坐在她的床边,双手撑在她的两边,面对着她。
明净透亮的眼眸,像水里的玻璃珠子一样,水纹漾开,有种独坐莲台的清冷,却在他走近时,流露出更亲昵的神态来。
他把她手里的书夹上书签,放在床头柜上,沈温瓷两手一空,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身前软乎乎的被子里。
下一秒,她的脸颊就贴近了他的怀里。
“我有点不想听故事。”
“那想听什么?”宋栾树看着她,眼神感觉就像在看一副很珍贵的画,欣赏、爱意、痴迷却不是那种想要亵渎的靠近。
“不知道。”她晃了晃脑袋。
宋栾树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听不听八卦?”
“不要这样摸我,”她抬眸,往后一样,躲开了他这种安抚小猫小狗似的动作,“什么八卦?”
他轻笑,收回手,让她躺下后替她盖好被子。
“讲点趣事。宋今禾第一次回国的时候,其实我爸妈是有打算让她留在国内读书的。那时候爷爷总说她身上没有中国气,就把她送去上各种兴趣班。像什么古筝、古琴、马头琴,但凡沾点古字的乐器都让她试了一遍。”
“宋今禾那时候觉得爷爷不喜欢她,很逆反,但她不敢跟爷爷闹,也不敢到我跟前来,就逮着跟着我玩的景周景黎闹。”
“啊……”沈温瓷一脸茫然,“我还以为,他们三人感情一直很好的?”
“那时候宋今禾天天拿着唢呐追着他们吹,景周景黎受不了,问我有没有什么乐器能压得住唢呐。”
“然后呢?”
“然后他们学了半年的嚓。”
沈温瓷抿嘴笑了。
“景周话少,看起来可靠,景黎话痨,也不太可靠。他们跟宋今禾比赛,比下一次见面谁拿到的奖状多,结果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没有宋今禾的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扬起小脸问他:“你妹妹优秀?”
“当然不是。是因为宋今禾享受的是鼓励式教育,她就算是中午多吃了一口饭都会得到一张奖状。”
她失笑,撇着嘴角,“……你们男生真无聊,这还比。”
“我跟他们不一样。”
沈温瓷抱住他,往他怀里钻,哝哝说着,“不一样在哪?”
“我只和宿敌比。”
“宿敌?”沈温瓷在他胸前仰头,露出一抹疑惑的表情,“难道是我吗?我为什么是宿敌。”
“宿敌就是亲了一宿的敌人。”
“……”她表情一顿,眼神忽然害羞的移开。
他抱着她在怀里,看着软糯娇嗔的她,眼神一寸寸描摹过每个毛孔,每根汗毛,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端详了一遍,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好喜欢她。
他的话题一转,“其实我今晚本来打算和你闹脾气的。”
沈温瓷没说话,她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故意和李妈主妇却忽略自己的消息,
还说要回沁晖园,最后又要人打电话回来要她去接。
他的脾气闹得很明显。
“温温。”无奈的语气,无辜的眼神,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好,总想在她那里做得更周全些。
一声名字喊出来,沈温瓷莫名心软。
“那也是你的错。”
“……”
“你干嘛把那人弄到我面前了,既然到了我面前,见不见我还不能做主了?”她目光静静停住,唇瓣微动,“我说沁晖园没有沈温瓷,是说她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既然她接电话之前不知道沈温瓷这号人,那她做什么要来来沁晖园找我。”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宋栾树收敛情绪,感到些许抱歉:“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今天听了那句话,他心里不好受,不是心伤也不是生气,就是一种无力感。
其实,他是害怕。
害怕感情被消磨,而他偏偏又是一个喜欢强求的人。
那俏白的柔荑悄然伸出,缓缓地抓住他的衣摆,良久,沈温瓷才说:“今天早上你用了一个早上小火慢炖了一锅粥,耐心等我睡醒的时候,我没有忘记你是几点睡的。”
“各种意义上来说,我不是一个贫乏的人,我并不感动于那碗粥。我以前一直认为为爱情这种抽象的情感而付出具体代价,是一件愚蠢的事情,而我现在开始变成一个愚蠢的人。是因为你,却不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