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花开(52)
只是对感情之事,他太过执拗。
又想起自己的大儿子,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叹了口气,“替我找个时间,找那丫头谈一谈。”
飘落而下的栾树叶,肆无忌惮地铺满整条道路,阳光明媚。
安静的午后。
书房古香古色,书桌背后是一个采光的天井,沈温瓷站在桌前,被灿然的金光渡了一层圣洁。
阿嬷在整理以前的老照片,转眼空隙,见到绢纸上的画,“你这笔法倒有几分像你妈妈。”
沈温瓷的妈妈,姜忆是一个艺术家,没结婚的时候是艺术馆馆长,后来同沈灏清结婚,回归家庭后便时常作画。她擅长水墨,爱山水花鸟。
沈温瓷七八岁就开始学国画,十岁开始临摹姜忆的画,从四不像到仿了些神韵,其中艰辛,却包含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思念。
老人笑得皱纹慈蔼。
照片里的少女,穿着旗袍,盘着发髻,站在南海观音像面前,姿态端庄,笑容却热烈。
这样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已经离开了十八年。
像苍老槐树皮的指节温柔的摩挲着照片中的人,沉默许久,心里年复一年的悲哀,随着时间悠悠只剩下一声叹息。
“你妈妈刚结婚那会儿,我总是很担心她。这世间难相处的关系,其中之一就是婆媳。可是你妈妈回娘家,都会跟我说她嫁了个好婆婆。说她婆婆待她如何的好,什么好的东西都想着她,说你奶奶明事理,待她如亲生女儿般包容疼爱。”
“阿瓷,当年那你奶奶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你登门,我们就认下来了。那宋沈两家,还有你哥哥们在,再大的恩怨也落不到你一个人身上。你不用想那么多,高高兴兴的去读大学,健健康康的长大就行。”
沈温瓷身体僵在原地,指尖的毛笔一顿,那墨的痕迹便晕染开,毁了整幅画卷。
她有些拘谨僵硬,眼前的老人经历过丧女之痛,如今还要承受失去孙儿的余痛,到底是谁之过。
沈温瓷垂下眼帘。
空气中只有缕缕的呼吸,一片寂静。
“阿嬷,她跟照片里的妈妈很像。”
半晌。
老人才沉吟开口:“再像,也不是。”
像的,不是。
那不像的,更不是吧。
打破寂静的,是风风火火的大舅妈,拿着一本厚厚的图册,火急火燎的喊着沈温瓷的名字。
“原来跑到这里说悄悄话呀。”
“舅妈~”沈温瓷笑,眉眼带笑,迎上前去抱住她。
“小坏丫头,好久才来一次。”大舅妈笑骂,却紧紧抱着她揉搓逗趣儿。
沈温瓷瞪大水灵灵的眸,笑得小米牙露了八棵。
“来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大舅妈把那本厚厚的图册给她。
沈温瓷翻开,吓了一跳。
里面都是些私人收藏品,名画珍品,其中有些更是有价无市,甚至价值连城。
“这个还不错。”
“这个也行,正好配小坏丫头的那个翡翠吊坠。”
“那就这个,还有这两个也一起订了。”
婆媳正讨论得火热。
沈温瓷歪头发愣,心中暗叹喂喂喂能不能别想在酒楼点早茶餐点那样随便啊!
“舅妈……”
这两个核桃就不用了吧……
大舅妈点头,慈爱怜惜的望着她,微微一笑,“这俩核桃值一四合院。”
沈温瓷微笑。
“对了,你大哥二哥在楠城和这里各置办了一处房产,装修那些都搞定了,你到时候在哪上学都可以住。”
趁着沈温瓷愣神的空档,老太太也让佣人递过来份文件,“这是你大舅二舅给你的公司股份,每个季度分红会有钱打到你账上,你想买什么都行。”
沈温瓷越听越胆战心惊,“阿嬷,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太太轻笑,温柔开口:“成人礼嘛。你那些哥哥们毕业那年都是这样搞的,家里不可能差了你的。”
大舅妈摸了摸她的头,“你哥哥有的,你只多不少。”
黄昏时分,几座别墅绰约着隐在翠绿浓绿之中。
下意识地,她拾起了面庞,眯眯破夕阳刺痛的眼,沿着半是凉爽的树隙,看到了一扇韶染成金色的窗。
围墙之外,有一道身影。
他的眼睛深邃,面庞立体,他的目光高傲。
她宛若被蛊惑了一般,只能以仰祝的姿势滞在原地,从树缝中以微妙而紧张的心情凝视着。
有匪君子,静静站在墙外,站在她以后不灭的记忆中。
“你怎么来了?”
他肩头的小美扑棱着翅膀飞进来,沈温瓷在里面接住了它,平日沉静的眼眸流露出几分稚气。
“出来。”声音懒散,霸道不讲理。
他们没有走远,起码没离开别墅区,沿着白色洋楼规整错落的街道,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停在了一个室外游泳池边。
那应该能被称为一个小湖,看了眼在水里开摩托艇的闻钊,沈温瓷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兴奋:“这里怎么会有摩托艇。”
宋栾树抬了抬下颚,“想不想玩?”
“摩托艇?”她摇头,努努嘴,“摩托艇在这里玩,没什么意思。”
宋栾树笑了笑:“玩水上飞人。”
她抬眸看他,些微的惊诧。
他动作从容,把设备穿在脚上,冲她招手:“来吗?”
她质疑:“你会吗?”
她怕一下水,就真的下水了,字面意义上的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