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涉水而来(60)
如果她不知晓对方的心思,一定会以为他的意思是让她抓紧时间下去。
如今听来,却有了别样意味。
但具体是什么意味,朝露懒得去想,决定继续装听不懂,剥开那粒葡萄一口吞了:“萧师兄说什么?我昨天没睡好,进来休息一番,这马车这么宽敞,另租一辆多浪费,想必萧师兄也不会介意罢?”
萧霁闭着眼睛,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他收了腿,为她多留了些地方,随后竟转过身去,再不理她了。
朝露开始怀疑洛清嘉感受到的是错觉。
毕竟她又没有同人相恋过,感受错了也说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萧霁忽然睁开眼睛,正好瞧见朝露偷偷摸摸地掀了帘子一角往外看,听见他的动静,她做贼一般飞快撤了手,讪笑道:“萧师兄醒了?”
朝露刚刚掰着手指盘算了一番,才意识到,虽说这两年四人一同在山中相处的时间多,但萧霁每次从山下归来,都会为她带些什么小玩意儿。
她一直以为洛清嘉也有,来者不拒。
比起没有恢复身份时,萧霁和她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很少像初次在桃源峰中见面时那样呛声了。
说起来,今天不理睬倒更反常一点。
萧霁要是真的“喜欢”她,难道不该趁此机会多同她说些话?
照他的幼稚性子,应该还会闹出点动静来让车外的江扶楚吃味才对。
上车之前,朝露就是这么想的。
这样她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达成目的了。
谁知萧霁竟不理她,现在才回过头来。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他面容白得不似寻常,眼中染了一抹阴鸷之色,声音也压得极低:“……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朝露问:“嗯?什么问题?”
萧霁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地说:“倘若……”
他刚说了两个字就瞧见了朝露手中的话本子,话锋一转:“你在瞧什么?”
朝露已经习惯了他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说话习惯,扬了扬手中的书:“话本子啊,我昨日买了许多,故事却都很像,这本最是经典……”
她嘴闲得很,终于找到人说话,便滔滔不绝地将昨日那魔族质子和小公主的故事讲了一遍,随后批判道:“这公主明知道质子出身魔族与她有仇,到底为何会爱上他?这质子更是狼心狗肺,要不就别去招惹人家,明明得了庇护才能活下来,到了还是毫不留情,当然,最叫人生气的还是……”
瞧见萧霁面色越来越差,朝露才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又说多了,他们男子好似不太爱听这些故事。
于是她连忙打哈哈:“啊哈,萧师兄,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萧霁的面色好像比方才还白了些,他垂下眼帘,沉默片刻,冲她微微笑了笑:“……无事,你继续看罢。”
好像又把天聊死了。
朝露有些沮丧,但想到萧霁向来喜怒无常,便也没有自我责备太久。
一定是他的问题。
朝露摸摸鼻子,试着开口挽回:“萧师兄真的没事吗,你方才好像是想说……”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
方才他们二人热火朝天地……呃,她一个人热火朝天地说了许久,终于被江扶楚听见了?
照常理来说,他是不是要生气了?
然后怒气冲冲地闯进马车来把她拎出去,或者气性更大些,一剑把马车劈成两截。
她逆着他顶两句,把他气得跳脚,压抑不住体内怒气,原地黑化。
虽然简陋了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朝露按下自己想要掀开车帘的手,兴奋地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结果她只听见了洛清嘉大惊失色的声音:“江师兄!江师兄你怎么了,怎么从马上掉了下来?”
啊??
随即江扶楚有些虚弱地道:“无事,想来是昨日在风口里站了一会儿……”
他还没说完,朝露便掀帘子冲了出去:“师兄,你没事罢?你上来休……啊,我们再去租辆马车,你到车上休息!王府门口是个夹道,风本来就大,你昨天是不是等了很久?哎呀,你方才怎么不说,摔得这么重……”
萧霁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见朝露如一阵风般飘然而去。
他手边一僵,缓缓掀开车帘,正好与刚刚被朝露扶起来的江扶楚对视。
江扶楚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他,唇角弯了一弯,学着他从前,露出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不过这次萧霁竟没有开口讽刺,连他的挑衅都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从他挪到一侧的朝露身上,随即像是不愿再看一般,飞快地放下了帘子。
***
此后几个月,朝露和江扶楚都没怎么见到萧霁的面。
试剑大会在即,听闻他忙着苦修剑术,以求在今年一雪前耻。
江扶楚今年及冠,必须要参加试剑大会,朝露好奇地问他要不要准备,江扶楚一笑了之,仍旧每日忙着陪她读书写字、折花摸鱼,并不在意。
朝露问:“你不想同他一较高下吗?”
江扶楚奇道:“他上次就输给我了,高下已分,为何还要重较高下?”
朝露一时噎住:“可是人家现在一直在进步,你万一打不过他了呢?”
江扶楚温言道:“试剑原是对鹤鸣山中弟子成年时的考校,能闯过前两轮、及格便好。我无意夺魁,和你一起凑个热闹,不必在意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