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便请进来吧。”

年世兰款步走进养心殿，一进殿内，便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

她虽跪着，却依旧带着几分倔强与傲气，声音清脆而坚定：“臣妾有罪。”

皇上静静地看着年世兰，面上波澜不惊，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你何罪之有？”

年世兰缓缓抬起头，望向皇上，眼中满是坚定之色：“齐月宾是臣妾所害。”

皇上的目光在年世兰身上停留一瞬，随后又轻轻瞥了一眼夏冬春，眼中满是怀疑之色：“你倒是来得巧。朕还没说叫皇贵妃过来所为何事，你倒先赶来认罪了。”

年世兰察觉到皇上的目光，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悲凉之感。

曾几何时，他也曾多次用这样的目光看向她。

只是那时的她只一味地沉浸在皇上对她的所谓情意之中，竟丝毫看不出这目光中隐藏的刀光剑影。

年世兰缓缓垂下眼眸，遮掩住眼中的复杂情绪：“皇上是怀疑臣妾探听御前之事吧。可这事何需臣妾专门探听呢？如今满宫里都在传：皇贵妃夏氏谋害端妃，已被皇上叫去御前问话了。”

“满宫里都在传？苏培盛。”皇上微微皱眉，将目光转向苏培盛。

苏培盛立刻会意，赶忙应道：“奴才这就去查。”

说罢，苏培盛便匆匆出了门……

皇上的目光再次落到年世兰的身上，面上多了几分严肃：“端妃是你谋害的？”

年世兰再次磕头，额头触地发出轻微的声响：“是，是臣妾做的。”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年世兰的脸上露出一抹怀念之色：“从前在王府的时候，皇上您独宠我一人，那时的日子可真好啊。”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对往昔的眷恋。

皇上闻言，也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日子，心中也软了两分。

年世兰继续说道：“那个时候臣妾有孕，真是高兴极了！我有了孩子，有了皇上的孩子。他还没生下来的时候，我便想着，春天带他跑马，夏天带他赏花，秋天带他去庄子里摘果子，冬天咱们三个就在一处赏雪说话……”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憧憬和期待，仿佛那些美好的画面就在眼前。

皇上听着年世兰的话语，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年世兰说着说着，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我满心期盼着他出生，期盼着他长大成人……可齐月宾那个贱人！她一碗药断送了我全部的希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年世兰的声音颤抖着，满是痛苦和悲愤：“他刚满五个月，都会动了……我常抚摸着肚子，感受着他的存在。可那一天，我的孩子没了！没了！都是齐月宾的错！她害了我的孩子！害了我们的孩子啊！皇上！”

年世兰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肆意流淌：“如此贱人，我岂能容她茍活于世！从前留她一命是不方便动手，许是上天垂怜我，时疫来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要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她一碗药断送了我的孩子！断送了我的希望！那么我也要用一碗药断送她那条贱命！”年世兰咬着牙，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年世兰努力平复着自已的情绪，缓缓说道：“臣妾也并非为皇贵妃开脱，只是我年世兰向来恩怨分明，是我做的便是我做的。”

“齐月宾害我一生，而皇贵妃却在臣妾落魄之时施以援手。年氏倒台，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多少人等着索我的命！皇上，您也很清楚吧！若不是皇贵妃暗中相助，臣妾也活不到今天。齐月宾欠我的，我索回来了；皇贵妃帮我的，今日我证了她的清白，也算还回去了。”

说完，年世兰用手指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她抬起头，看向皇上，眼里满是决绝的神色：“皇上，臣妾已经交代完了，但求皇上赐死。”

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畏惧。

“我也好去见哥哥他们了……”

年世兰低声喃喃，声音虽然极为轻微，却仿佛一记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皇上的心上。

皇上的愧疚之情愈发浓烈，一股复杂至极的情绪如潮水般在他心里不断翻涌。

此时，苏培盛回了话，他恭声禀报道：“皇上，满宫里确实都在传皇贵妃谋害了端妃。消息源头是，是景仁宫。”

说完，苏培盛便垂首而立，不敢多言。

随后，养心殿内没有一人开口说话，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过了许久许久，皇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看向年世兰，说道：“回去，回翊坤宫去。皇贵妃既为你捡回这条命，朕也不便索走。今后好自为之。”

接着，皇上又将目光投向苏培盛，严厉地说道：“苏培盛，今日之事，勿走漏一丝风声。若有人多嘴多舌，朕唯你是问！”

闻言，年世兰缓缓起身行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不再多话，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皇上起身走到夏冬春跟前，缓缓伸出了手。

夏冬春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到皇上伸手，夏冬春缓缓抬起头，望向皇上，没有表情，唯有泪水。

皇上见夏冬春不言不语，满脸泪痕，心中亦是一软：“秋娘，朕错怪你了。”

皇上的声音带着一丝愧疚。

夏冬春闻言，也不再倔强，她轻轻握住皇上手上的力量，缓缓起了身：“皇上，事情已明了了，臣妾可否回承乾宫了？孩子们还在等着臣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