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817)
‘那些难缠的海盗们,走私者们,就像是我们国家的那些粗鲁人一样,都被共同的目标汇聚到了一起,现在,他们想的全是南下,南下发财,帝国的海疆前所未有的安宁,倭寇似乎成了一个历史名词,海盗们从错综复杂的群岛中走了出来,去到鸡笼岛,去到壕镜,在那里,他们得到了新的身份——光荣的帝国海军!’
‘这样老练的水手充斥着买活军的舰队,我很好奇,买活军的军官们将如何鉴别他们,如何放心与他们共事,又或者这只是我们听到的一个不可靠的传言,但不论如何,舰队从四面八方出发,汇聚在鸡笼岛进行整顿,随后通过壕镜,他们现在大占海口进行停留补给,并且和当地守军发生了不快,占婆的华人也认为买活军是乱臣贼子,他们不愿为买活军提供补给和贸易,双方发生了充分的交流……’
‘根据我的情报显示,这和流传过来的报纸有很大的关系,买活军所推动的报纸,倒成为了他们扩张的阻碍,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这不能阻碍结果,买活军在本地的交流持续了足足三天,他们又停留了半个月,等到他们离开时,大海口的华人已经完全更改了态度……’
又有一个年轻人对青年商人道,“杨老大,我是懂了,还是你有远见,小弟佩服!看来这南洋船队,确实是不能错过的机会——买活军连刘女多拿了一朵花都管,倘若闽商他们合伙欺负我们浙商,想必也没有拉偏架的道理!”
这些商户,个个都是灵敏之辈,被他点醒,忙都来谢过杨老大带挈他们发财——原来这帮浙商,出身之江道北,原本都是在武林一带走私,据点在周山附近,也是一帮不纳粮、不纳税的强横船家。待买活军崛起之后,便常常来云县这里,贩货回武林一带发卖。
这一次乘船过来时,恰好遇到买活军招募船家下南洋去,杨老大便很是心动,只是众人多有顾虑:这时候,各家有各家的地盘,商户按地理各自抱团是很紧的,譬如说晋商,他们包了的就是去陆上各关卡的边贸生意,在买活军介入以前,别家休想插手。江淮盐商包的是盐,浙商原本走的是那霸、长崎、高丽港口,南洋生意,是闽商和广商的地盘,如此浙商贸然进入,哪怕只是一艘小船,也怕被闽商视为‘捞过界’的眼中钉。
固然,买活军的公告上,明确说了,不限商户籍贯,只要有船,愿意出海,都能加入,但外地商人,怎么不忌惮人数众多的闽商呢?毕竟买活军占据闽地,闽商自然是他们的嫡系,人数又多,若是合伙欺负浙商,茫茫大海上,那真是有苦说不出,赚不赚得到钱,那都是其次了,就怕不能活着回来,连性命都要丢在外头了!
如此犹豫不决之时,泉州恰好又闹出了这个新闻,杨老大便力排众议,招呼了自己素来亲厚的兄弟们,弄了三条船,到底是加入了买活军的船队,众人心中原本都十分忧虑,如今读了这篇来信,倒觉得心胸为之一阔,豪气顿生,都叫道,“这一个小小行商,不拘他做什么,盘子总是比不上咱们,他都有这般见解魄力,咱们如何还忧虑这些?只管放胆做去,若是遇到事,只管请海军衙门做主!不信那些闽商还有敢放肆的!”
“到底是买活军这里吏治清明。”
这封信所说的案件,众人其实早已听说,在他们从壕镜出发以前,就已经办结登报了,对于买活军的做法,众人是看法不一的,也有些觉得解气,有些大族出身的商户,自然物伤其类,感到买活军未免也过于严苛了些,此时听了这封信,因信写得好,朴实贴切,倒不由得都代入了那写信人的角度,纷纷说道,“此人如今该可放心了吧?便连几个馒头,都是追究到底的,刘女这一倒,税务所全换了人,他的胆子可大起来了!”
可不是?青年商人便又读了下去,“但是,在宋三刘女案之后,小老儿的心思,便有了转变。如今,坊间稍有些言论,意指衙门办案,会否过苛,为了宋、刘二人的缘故,连累了所有宗族子弟。”
“在小老儿看来,这却不是苛刻,若不是这样辣手,将他们的胆量吓破了,这一个刘女去了,下一个刘女,随时又来,他们在本地联络有亲,手眼通天,多得是办法为难小老儿这样的外来人。有理无处评,有冤无处诉——这不就是敏朝的乡情么?乡里乡亲,乡愿最重,外乡人怎么和本地人争?做吏目的,手偏一偏,就够我们这些外乡人消受的了!”
“正是因衙门的果断整肃,如今也叫小老儿有了一点信心,敢将存银拿出,往外去闯一闯、搏一搏,在本地多添了几个雇工,若是经营中有了什么纠纷,小老儿也敢信衙门能秉公执法,从中评理明断。本地大族,能有几个?不过三四姓而已,待几姓严,得万民心,这怎么是苛刻呢?分明是大大的仁德!”
“哈哈!闽商多出泉州,恰在出航以前,来了这么一套,他们如何能不心惊胆战?难怪出海后如此老实!要行便行,要停便停,半点不敢自专!”
“按时日推算,这报纸发行到现在,已是又过去一个月了,不知那老先生的生意做起来了没有,倒是盼着他一路顺心!”
这是好心的,因一封来信,倒祝愿了起来。大多数人的心思,倒还在自己的生意上,如此纷纷议论了一番,因心胸阔大了不少,便又请杨老大取出海图来,计较着前路港口,如今走到了哪一处,前方又有什么生意可做——“咱们到底是在哪处港口回返,可是有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