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已迟暮(84)

那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整日蒙着纱布，一直等不到眼角膜的讯息，他甚至有些绝望。

有一天，他拿着杯子去开水房接热水，他一般是听声音判断水满了没有，可那天，他心里想着工期，有些走神。

水溢满了水杯，洒到他的手上，烫到他。

“水满了.”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女声传来，听起来像个刚刚哭过的孩子。

医院这种地方，出现这种声音并不稀奇。

她边说边帮陆禹东关了水，从他手里拿过杯子，大概用纸巾把杯子外面擦乾净了。

她拿起陆禹东的手，把杯子交到他的手里，然后离开。

一股清香的檀香皂的味儿传来，沁人心脾。

此后每一天，陆禹东都去接水，无一例外会碰到那个女孩，她什么都不说，两个人好像心照不宣，她会从外面握住陆禹东的手，等水接满，她关开关，离开，一句话不说。

这样持续了一周。

直到一周后，医生通知他，眼角膜有了，医院里有个人刚刚过世，捐献出了眼角膜。

动完手术以后，他又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

这期间，有个女孩子进入了他的生活，称陆禹东的眼角膜是他父亲的，她想看到自己父亲的眼角膜到底给了谁，希望这个人的生活好好的。

她每天会陪陆禹东一起去接水，也是手握着陆禹东的手，虽然陆禹东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像是刚开始那个女孩，可这家医院，除了那个女孩，没有人知道他会那个时间去接水。

他的纱布拆掉以后，看到了浅笑着的尹雪沫。

尹雪沫还说，之前帮陆禹东接水的人也是她，是父亲让她考察一下陆禹东的人品，父亲把眼角膜给了陆禹东，希望陆禹东好好照顾他的家人。

陆禹东责无旁贷，事业渐入正轨以后，就给尹雪沫和她妈买了房子。

他和尹雪沫谈起了恋爱，可他觉得尹雪沫的人品，和他期望中的不符，总觉得不对劲，他觉得，大概对尹雪沫的感觉，一直停留在“相见不如怀念”的阶段，他一直挂念的，其实是那个话很少、默默帮他的女孩。

助理的电话来了，把姜勤山的生平发了过来：某家建筑工地的专案经理，从楼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肋骨，按理说，这种情况，姜勤山应该住院的，可助理根本就没找到他住院的资料，姜勤山这个人，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陆总，姜勤山的资料，应该是有人动了手脚，我继续去查.”

助理说道。

陆禹东挂了电话，如果没猜错，动手脚的应该是尹雪沫。

他现在当年那个帮助他接水的女孩子究竟是谁，是另有其人，还是姜瓷……但是医院里的人，毕竟很多。

第134章 小瓷，你妈醒了

第一医院，陆禹东也要下车，可是姜瓷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步子郑重地停在了那里，转头对陆禹东说，“你能不能不去？”

“哦？为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陆禹东假意调侃。

“不是，医院这种环境，您还是别去了。

我妈刚醒过来就见你，不大礼貌，我还要介绍很多。

行吗？”

姜瓷一副祈求的口气。

“行.”

陆禹东拿出一根菸，点了起来。

上次，姜瓷也是这种藉口。

陆禹东上次没注意，这次他知道了，她害怕她妈醒来，会说破。

姜瓷火速跑去了神经科。

推门喊了一个“妈”以后，眼泪便夺眶而出。

“小瓷？”

妈妈的眼泪也都落到了枕上。

姜瓷扑到了妈妈身上，“妈，你醒过来了？你真的醒过来了，我不敢相信，六年啊……”屠瑛拍了拍姜瓷的后背，“小瓷还跟以前一样，爱哭啊。

小瓷现在的样子，妈妈已经认不出来了，以前还是高中生，现在……刚才你周琦阿姨告诉我，六年已经过去了.”

屠瑛对姜瓷的现在一无所知。

姜瓷的眼泪更汹涌了，妈妈还叫她“小瓷”。

终于，除了爷爷，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叫她“小瓷”的人。

姜瓷的心里百感交集。

定了定情绪以后，姜瓷坐在妈妈的床边，好好地跟妈叙旧。

周琦适时地出去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你哥干什么呢？”

屠瑛问。

“我哥当司机，他乾得很好。

您生病期间，他常常来看您.”

姜瓷抹了抹眼泪说道。

屠瑛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她苦笑一下，“他？巴不得我早死吧？死了，他不用出医药费了。

你呢小瓷，干什么工作？”

屠瑛握紧了姜瓷的手。

姜瓷很激动，曾经，她握妈妈的手握了无数次，她都感觉到孤零零的，如今，有回应了。

“我？我在一家集团公司当审计，我在考注册会计师，明年就考下来了.”

姜瓷很自豪地说道。

“小瓷是妈妈的乖孩子.”

屠瑛很温柔地摸了摸姜瓷的头，“对了，妈妈住院，费用挺高的，钱是哪来的？刚才你屠瑛阿姨跟我说，她护理的费用，一个月三万.”

“这……”姜瓷一时没了下文，“之前爸爸工作的房地产公司有几十万的赔偿，撞您的人也给了几十万，差不多了.”

屠瑛摇了摇头，“不够.”

姜瓷看瞒不过去，便说，“妈妈，陆禹东您还记得吧？”

“记得.”

屠瑛刚刚见过，怎么会不记得？“我……我和他结婚啦，他很有钱，是他负担的您的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