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叶老爷子的院子，正好叶修筠夫妻也在。

“你难得来一回，想吃什么？阿娘待会给你做。”叶修筠笑道。

“来了。”李逸文朝他点了点头。

“老爷子，说他又从书房的古籍中翻出本剑法，想赠予你……”婉言姑娘道。

他们与叶珉一样，见了李玉衡，都默契地没有提及至今未归的佘夙眠。

殊不知正是无人提及，李玉衡才觉得难受，若是眠眠在，旁人不说，叶珉与叶修筠见了他总是要问起眠眠的。

李玉衡强撑着与他们说了会话，便借口去书房拜见了叶老爷子。

叶老爷子得了林逐风的丹药，在人生的最后一段岁月，得以清醒走过。他自知剩余的时间不过了，一日里半天与家人们聚在一起，半天便在书房，数十年走南闯北的经验写下，留予后人。

“爷爷，我想再借玉佩一用。”

李玉衡脸上无甚表情，一路走来，都无人发觉他的异样，只当他心情不好，可叶老爷子到底是活得久眼睛毒辣，一眼便瞧见他眸底藏着的决绝。

叶老爷子犹疑了片刻，但还是把通青竹玉佩交给了他，没有多余地劝说。他深知李玉衡这样性子的人，除非自己改了想法，否则再多的劝说都是徒劳。

李玉衡拿着青竹玉佩去了百花园深处的小楼，一月无人踏足，小楼冷清得可怕，哪怕是阳光照着，都无暖意。

但他还是走进了那座已无佘夙眠气息的小楼，毫不犹豫地抽出绛霄剑，划开掌心，紧紧地攥住青竹玉佩，任鲜血浸透玉佩后激发出留存其中的灵气。

约莫半盏茶后，李玉衡摊开血淋淋的掌心，看着吸饱了血的玉佩升空，然后在他面前投射出林逐风的虚影。

“你有何事？”林逐风皱着眉问。

“眠眠走了。”李玉衡低声道，“他走前留话说至多十天半月就会回来。但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他还未归，我担心他出事，所以想请您帮忙……”

他话音未落，玉佩投下的虚影就一闪后消失，接着不过片刻，林逐风就御剑从天边飞来，停在小楼的厅中。

“他为何离开？”林逐风问。

李玉衡摇了摇头：“不知。”

“他可曾说要去哪？”林逐风又问。

“孤亦不知。”李玉衡苦笑道，原来他对佘夙眠的了解，比自己想的还少。

林逐风放出神识感应了一下附近后，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在京都，附近几个州府也无他的身影。”

李玉衡早知如此，从佘夙眠离开的那天起，他明知徒劳，但还是派了人在附近几个州府寻找，但结果一如此刻。

“我怀疑眠眠已不在凡间。”李玉衡说着，一撩衣袍，跪在了林逐风身前，恳求道，“还请您带孤去上界寻他。”

他跪得太快，林逐风反应慢了一瞬，竟受了他一跪，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一拂袖打出一道灵力托起他。

“你已年过二十，又身无灵根，本尊带你去上界不合规矩。”林逐风拒绝了他，又道，“眠眠若是去了上界，应不会遇到危险，你大可安心等着。”

上界人魔妖三族的界门都有限制，佘夙眠是妖，走不了人魔两族的界门，只能通过妖族的界门回上界，而他一旦回去，必然会被妖皇宫的那两位发觉。

而以林逐风对那两位的了解，若是遇到危险，便是拼了性命，他们也会护佘夙眠周全，故而不怎么担忧。

“不亲眼见他安然，孤无法安心。”李玉衡固执道，“还请您成全。”

“你一介凡人，去了又能做什么？”林逐风冷笑，“遇到危险，你护不了眠眠不说，怕是还要拖他后腿。”

李玉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派决然：“孤绝不会拖他后腿，纵使无力护他，孤用一具血肉之躯，为他拖上一刻逃生的时间，也算无憾了。”

又道：“孤已认定眠眠，生死无悔，还望林前辈能成全孤的一片痴心。”

林逐风看着他义无反顾的样子，嘴巴张了张，忽然再说不出刺人的话。

数百年前，大秦的前身东秦，受修士及其凡间的亲眷胁迫，害得他前世的养父枉死，姐姐与姐夫有情人不能圆满，他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偷偷去了别国参与了剑宗的遴选，孤身去了上界。

纵使两人的境遇不相同，可这份虽死不悔的决心，却是相同的。

沉默了片刻，林逐风终是点了头。

他对李玉衡的不喜，多是源于自家养得水灵灵的小白菜被野猪拱了。若是抛开这一层，对李玉衡的前世，他虽未曾谋面，但既为剑宗弟子，也曾听过几句第三任宗主的事迹，敬佩自是有过。

对此世的李玉衡，虽朝野上下多称他是暴君，但林逐风近一个月来来回回走过凡间诸多地方，经过天灾和两次战争的大秦疆域，生活在其中的百姓们虽称不上安居乐业，但在暴君血腥的手段下，吏治还算清明，加之轻徭薄赋，只要肯努力，百姓的生活还是有奔头的。

在林逐风眼里，哪怕如此称不得明君，李玉衡也比诸多君王做的好多了。更别说，他从先帝手里接过的，本就是一个有亡国之危的烂摊子。

从凡间通过界门回上界快，但从上界的人族地盘去往妖族的地盘则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若是只林逐风一人，御剑来去自是很快，可多了个凡人之躯的李玉衡，他就不得不放慢御剑的速度。

途中漫漫，林逐风再次问起李玉衡与佘夙眠相识相知的过程。

“幼时，我初见他，便觉得他与旁人是不一样的……”李玉衡回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