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之前的一切都是徒劳。

勇敢踩油门的人第一次开始犹豫，或许这种性格更适合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也许只是被松田阵平一路带过来的, 才会觉得自己会踩油门。

所以，他使用了一周多的时间作为加速前的准备。

萩原研二顺着浅海弥雾擦头的姿势降低身子，唇角微微弯起。

“怎么不带伞？”

黑发青年收回了擦拭的手，偏头笑问。仿佛这一周的别扭从未存在。

“忘了。”

萩原研二慢慢挺直背部，在伞下跟面前的人平视。

“听小阵平说你一周以后要解聘，不再当顾问了是吗？”

萩原研二闷闷地问道。

“是的，当时的协定也只是半年的时间，下周会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然后解聘。”

浅海弥雾点点头，不知道萩原研二到底想问什么。然后下一秒，萩原研二便说出一句。

“你要换房子，对吗？不住现在这个地方。”

“啊……是准备换一个地方，不过萩原你怎么——”

浅海弥雾的话没说完，萩原研二便开口打断。

“我有一个地方，你想去吗？”

萩原研二呼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把钥匙递到浅海弥雾的面前。紫色的金属框牌串在钥匙环里，齐齐躺在萩原研二的掌心，安安静静地等待拾取。

“所以，你想去吗？”

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萩原研二已经开始敛声屏息，重复一句。

细长的眉毛缓缓向下撇去，烟紫色的眼睛里隐隐含着期待，直直地与面前人对视，紫色和蓝色交汇成一片。

所以，是你吗？

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身份。

但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熟悉感。

查验的指纹对不上，收集的dna不能派上用场。

但你听到我为了一块手表返舱，为什么这么生气？

然后在看清这块表以后，你又为什么没了怒气？

萩原研二的脑子变得晕眩，他一直以来明明都在努力，但这次意外却如此叫人纠结。

先不管了。

不管对不上的一切证据，不管这乱糟糟的感受，不管你会不会拒绝。

今天踩油门吧。

踩完就不会后悔。

萩原研二凝视着浅海弥雾，凝视着没有变化的眼睛，凝视着利落的黑色短发，凝视着回答前的一切微表情。

如果收了，那我就默认，这把钥匙回归原来的主人。

如果不收，那我们仍然是朋友，再也不逾矩。

夜晚的雨声很小很小，落在伞面听不见响动，街道上还有远远的嘈杂车笛鸣声。

“砰——砰——砰”

放缓的心跳声音灌斥耳膜，全身血液流动的声音也能听到。萩原研二已经把外界所有的响声模糊，眼睛直盯盯注视着面前人的嘴唇。

只要你开口。

五秒，六秒。

只要你收下。

七秒，八秒。

只要你默认。

第九秒。

面前的人还没有反应，蹙成一条直线的眉宇还在犹豫。

萩原研二的喉咙干涸起来，他的目光注视了太久，没有任何眨动的空隙，眼珠里的刺痛和干涩一齐涌上。

“你，想去吗？”

第三次重复，带着几乎请求的腔调。

萩原研二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对方眼里会是什么样的，但他的视线已经看不清了。

变成深深的漩涡，漩涡深处五彩斑斓，又似乎只是一片空白。

“抱歉——”

他的脑子收到第一句回复。

他说了什么？

抱歉。

所以呢？

最后的结果，是拒绝吗？

萩原研二的嘴角僵硬在脸上，惨白缓缓爬上整张面容。如同被钉子死死钉在原地，萩原研二的手臂不听使唤，仍然悬滞在半空。

没……关系，啊。

想把最后的一句说出，萩原研二却只发现自己的嗓子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

好像很狼狈的样子，一个痴心妄想的人得到正确结果还有必要伤心吗？

没关系，没关系的。

萩原研二从喉咙深处溢出一道意义不明的响动，眼神重新聚焦。

“萩原，你要哭了吗？”

眼前渐渐出现变清晰的面容，嘴巴主人在做着无声的口型。或者对方的确说出这句话，只是萩原研二现在的耳朵听不见。

“没有。”

萩原研二被僵住的身体终于能行动起来，悬停了十秒的手臂缓缓落下。然而滑落到一半，却被对面的人咻地拦住，手指钻进萩原研二的手心灵巧地勾出钥匙串。

“你——”

萩原研二被这一动作惊到，奄奄垂下的脑袋猛地上抬，抬眼便是浅海弥雾似笑非笑的表情。

“抱歉，让你保管这么久的钥匙，现在还给我吧。”

看着萩原研二怔愣的面孔，浅海弥雾无辜地眨眼睛，指尖勾着钥匙串转动两圈，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嗯，萩原？怎么不说话了？”

萩原研二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发现，浅海弥雾虽然在大多数人面前都是正经的模样，但他其实很有恶作剧的心思。

像一个黑芝麻的白面汤圆。

就比如现在，先让萩原研二等十秒，感觉度秒如年。然后再只说一句什么也不加的“抱歉”，等到最后一秒才伸手拦下，说完整句。

如果是以前，萩原研二可能会学着松田阵平，直接给这种坏心思的家伙砰砰一拳。

但今天，萩原研二的第一个动作是拥抱。

几乎是本能般地，萩原研二往前迈进一步，把两人之间的空隙彻底压缩，伸出修长的手臂从两边的肩膀环过，揽住面前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