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131)
他掌心里盛开的花,只能做他疫海的月。
“南晋权贵中,梅家是最稳妥安全的,有我在能护你平安无恙。你有何顾虑有何疑惑你都可以直言,相互猜忌是致命的,绝不能横亘在彼此间,卓兰,你懂吗?”
温离甚是诧然,梅鹤卿在外人面前不能宣之以口的话,总是那么匪夷所思。
“我没有。”温离像乖顺的狐貍窝在怀里不动,指尖缠着被汗水染湿而微蜷的发,他把话说得很轻柔,宛然飘落的白羽,“我只是有点不安罢了,会过去的。”
这句话挠得梅鹤卿心尖发痒,“何故不安,我赶走它。”
温离不由失笑,真当他是个孩子吗?他姿势跨坐大腿,跪起身和梅鹤卿额间相抵,鼻尖相碰,温离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第几次如此清晰地看着眼前人的眉眼了。
“那我便敞开心扉与你说了。数月来你待我很好,我曾觉得是我自身还有利用价值,不然,你为何对我百般好。我顺从你的意思或许是变相的报答,我答应你从此不逃或许是内心在作祟,直到我们的窗户纸捅破了,我才觉得我是心甘情愿留下的,我是爱你的,你说我是不是爱你?”
“我失忆了,摸不透自己了,你告诉我好不好?嗯?”温离眨眨眼。
“你只爱我。”梅鹤卿在近在咫尺的眼眸里感受到了渴望,需要他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
“嗯。”温离眼中含笑撒娇似的磨蹭鼻尖,“你有很多话听着不可思议,我不在意它们是真是假,你待我好,它们就全是真的。”
“可你啊,待我实在是好的过分,不计回报反倒令我患得患失。景司沅一番挑拨离间于我无用,我早前便深知自己的处境,也做好为你所用的准备,我若是等同琉火,必要时牺牲掉也无碍。”
温离亲啄了梅鹤卿张合的唇瓣,犹自接道:“卿儿,我反悔了,别牺牲我,也别抛弃我。卓兰不蠢,如今能入仕途得益最大的,其实是我自己。你看清皇帝要我走的路,这也是你心中的盘算,所以你要琉火替我把罪名顶了。你将我带回梅家起就已经在为我铺好登道石,我只需走好这一条道,京四家彻底覆灭后,我便会成为梅家与景氏新的制衡,只要皇帝这般想……”
“卓兰。”
“嗯?”温离顿住。
梅鹤卿眼神阴霾,像布了层乌云,语调里的温柔都淡了,“我说过,景司沅的话不能信。”
温离知错地垂着眼眸,默默地埋在颈窝里。
梅鹤卿见温离认错的模样,于心不忍地柔下了声,叹口气说:“我当真是,何不愁,独愁你。”
温离嘴角上扬,心口不一地道了句,“那你愁着吧。”
“好,我愁着。”梅鹤卿拿温离没办法,心软道:“你是要嫁给我的,夫君的话你要好好记住。”
“是。”温离乖道。
“记不住,下回我就好好教训你。”
温离条件反射地挪了挪自己的屁股。
“琉火不是因你而死,是我令他杀掉涉案人,其中包括周素的独子,你日后碰见要堤防他。”梅鹤卿说。
温离点头,“好。”
他不明道:“你为何要琉火这么做,既是涉案其中,定罪自是难逃一死,何故要折了在摄政王身边的一只耳朵。”
梅鹤卿给温离拉了下滑肩的衣领,裹好袍子抱紧怕冷着,说:“一年前长水三城给御史台寄来血书,是我命人办的,他不能暴露,所以我折了琉火。”
“让我猜猜,是那位掌管别国铺子的管事。”此人忽然闪过温离的脑海。
“是他。”
“看来,管铺子只是顺带,他还有别的事做。”
梅鹤卿低头亲了一口温离的额,当是嘉奖,“对,皇帝如果知道琉火是我的人,他不会再准琉火待在摄政王身边,反正皆是死,索性杀了他们,卖个人情给季家。”
“季家在黑金案里折掉一个季伯丘,较起金家的覆灭,他们算是断了一臂而已。”温离思忖着在景安王府时的交谈,“皇太后攥有实权,不好动,动一动季伯文的相位却可以,但你没做。”
“要动皇太后不难,动季伯文的相位更是轻而易举,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这也是你要学会的,审时度势。”梅鹤卿说:“皇帝要动季乔曦,我没给他这个机会。”
“黑金案不一定能扳倒季家,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使季家倒台,景氏对付梅家自然无所顾虑,我还未在朝堂站住脚跟,大哥军队整顿尚未完成,你又已在入京途中,冒不得这个险。”
申时过半,湖面泛起圈圈波纹,起风了。
梅鹤卿要掩上一边的门,温离不答应,他想看一看这处的傍晚时分,梅鹤卿只得准允了,把怀中的任性人儿搂得更紧,恨不得裹成饺子一口吞下肚子。
“大哥需要军饷,清掉一个金家足矣。我给季乔曦传递的消息,她以为是摄政王在帮她,要杀季伯丘的主意是她出的,这事只有你知道。”梅鹤卿故意耳语,像恶鬼在低吟,很有诱惑力。
温离耳根起热,窃语道:“鹤卿不担心摄政王知晓此事?”
梅鹤卿闻言,不在意地笑了笑,“季乔曦不说,景夙就不会知道。”
“那皇太后怎么知道是摄政王帮了他?”温离琢磨不清。
“因为此事只有摄政王知晓,当时的血书是送去御史台给赵思霆,赵思霆寻来了秦尧,秦尧拿着物证交给了景夙,所以才有了琉火下江灵搜寻人证的秘密任务,你才能回到我身边。”
温离顿然感慨万千,“你脑子里装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