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169)
梅鹤翎心里激动,眼眸灿似星光,他不可思议地注视他二哥,说:“哥,是离别在即,所以你不忍苛责了吗?”
“一味打击你不好,适当的激励有助于你进步。”梅鹤卿神色温和,没再像以前那般令梅鹤翎感觉不怒而威。
“二哥终于良心发现。”梅鹤翎倾斜身板凑近道。
梅鹤卿拍了肩头细雪,迎着风没瞧他家弟弟,“到了军中你该收起这副模样。”
“嘁,”梅鹤翎摆正身姿,望见官道尽头有人策马狂奔,他眼里饶有兴味,嘴上仍是犟道:“我知道怎么做,还把我当三岁小孩。”
迎面策马的正是元崎,梅鹤卿看清人时便猜到大概,他是赶来送别曹甫的。
急促的铁蹄声渐近,没有缓行的意思。元崎疾驰与他们擦肩而过,带起的劲风卷起了半空的飘雪,风声擦过梅鹤翎的鬓边,青丝扬起,元崎急着追赶军队,相遇时只是互相交汇了眼神。
被风冲乱的雪花漂浮着,梅鹤翎转了来时的方向,眼神朝梅鹤卿请示道:“二哥……”
“去吧。”
得了二哥准允,梅鹤翎立刻抽响马鞭朝元崎追去。
梅鹤卿回来时,见温离正坐在廊下盯着前几日送的镯子发愣,他褪去满是风雪的大氅递给丫鬟,立在原处就这般望着温离。
他要离开卓兰一些时日,不过一月。
飞雪絮絮,碰着温离未穿净袜的双足有点儿细微的痒,他晃了晃脚踝,忽然遭人从身后拥住,他身子后倒惊呼道:“鹤卿!”
“氅衣不披,还敢打赤足,又受凉了你哪儿都不许去。”梅鹤卿臂膀有力,扣紧温离训道。
温离突然就打了个激灵,难过地收回乱晃的小腿,光洁的脚踝冻得发紫,他扁着嘴说:“脚冷。”
他吸着鼻子,仿佛要哭了,“我要是又染风寒,你是不是留下陪我,不走了。”
◇ 第78章 春寒料峭(六)
“胡闹。”梅鹤卿无奈,强制将人掰过一侧,伸手拦腰抱回屋里,吩咐手底的人准备热水。
温离搂着脖子一声不吭,被轻拿轻放似的放到小榻上,丫鬟端来盆热水,梅鹤卿暖好手,热湿了帕子给他捂脚。
这双玉足线条骨感,捏握在手的细腻触感令梅鹤卿想起它踩在胸膛时的香艳场景,枕着他的大腿,隐晦地勾起心底的火。
梅鹤卿撩了撩他亲手系上脚腕的宫铃,听见了悦耳的清脆声。
温离使坏地磨蹭那处最易血脉燥热的地方,梅鹤卿由着他可劲儿蹭,待晚点一并连本带利讨回来。
“我不争气,你还没出远门,我就盼着你归家的日子了。”温离先把自己蹭得心猿意马,他脚底踩着腿侧推了推,劲儿和调情似的,说:“早去早回,外边的狐貍精一个都不许瞧。”
梅鹤卿看这副嗔样低声笑,温离脚心又轻轻顶一下,语气微重道:“梅鹤卿!”
“好,心念的始终是你。”梅鹤卿抓住温离脚腕,不给他再踩了,软语哄着,“矿区都是干重活粗活的老汉和士兵,哪来那么多成精的狐貍,千年能有一只已经实属不易了。”
“何况他就在我身边。”
“是嘛,”温离眸光盯着梅鹤卿,还是不满意地说:“普通人家也不行,你当我不知,你到了长水江陵,当地的官会不往你住处塞几个贴心的可人儿伺候在侧?”
他挣下脚腕,“你一个都不许收。”
梅鹤卿笑,他松手拍腿唤温离过来,温离收了脚膝行爬到大腿上跨坐,环着他的腰身,整个人都缩进怀,郁郁寡欢。
“江阳的调查全权交由摄政王,何时动身未定,你这般心不在焉的如何是好?”他掌心覆在温离的脑后,把脸颊摁贴胸膛。
温离眼睑一动,倏而记起还有这么回事,他攀着健硕的背,抓皱了梅鹤卿的衣料,他发懒地说:“既然是摄政王全权负责,我听命行事便好,何须愁?”
“我是想早些办完事,”梅鹤卿揉捏温离的后颈,“没能在梅花凋零前娶你,那便赶在桃花正盛时迎你过门。”
温离嗅着衣料的熏香,舒适地眯了眸,“好,都听你的。”
“若遇危险,先顾着自己,切莫胡来,不可不管不顾将自己置于险境。”
“查事情罢,能遇什么危险,何况并非明察,鹤卿安心。”
——
元崎终究没赶上送别曹甫,空旷的野地处处是覆了雪的铁蹄印,被反复踩踏的印迹稀烂,统一朝着南面延伸。身后传来马啸,他调转回头看见梅鹤翎勒马也在看他,隔着漫天的雪。
梅鹤翎夹马肚前进几步,他看清了元崎眼眸里的失落,他不擅长安慰人,也不会去安慰人,除非他们是感同身受的一类人。
“雪大了,走吧。”他睹着元崎盔甲的积雪道。
元崎当值结束就立刻从就近的宫门策马狂奔,一个时辰后还得进宫教导陛下武学,他时间紧迫,仅仅是想目送一程。他应首驾马往回走,马走得没有方才那么赶,雪花扑在略微冻僵的脸,他问:“你怎么没回去?”
梅鹤翎扎着马尾,脸颊冻得泛红,干燥的唇瓣翕动说:“我明日要离开京城了,之前不是想着你请我吃顿饭嘛,今个正巧遇到,换我请你吃茶吧。”
元崎摇头拒绝了,他歉意道:“晚些宫里还有事,怕是要扫你的兴致了。”
他侧头问:“你是有事还是单单只是吃茶?如果是前者,你不妨直言。”
梅鹤翎心里的小九被道中,他望着前方,眼睛被风打得发酸,他眨眼缓一缓,说:“我十五那年想参军,但我二哥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