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259)
“陛下御卫,官从五品,武职。”陈苦夏说:“附离,附大人。”
官员们闻言纷纷作揖,道:“原来是附大人,幸会。”
温离客气还揖,说:“各位大人是老臣了,附离才入朝廷实不敢当。”他行了行揖,“在下今日悄然出宫是受旨意来看顾各位大人安好的,陛下如今在宫亦寝食难安,特命卑职前来。”
“能得此陛下实乃老臣之幸啊,老臣谢陛下眷顾。”
“谢陛下眷顾……”
官员齐跪,朝皇城的方向叩首拜喊。
温离侧开避到一旁,默声看去别处,待官员跪完自然自个就站起身了。
——
堂内满人,温离没有坐下,立在沈璞边上,他瞧着此人也眼熟,好似在哪见过,许是失忆前,因为他着实想不起来。
沈璞正襟危坐,把这几日较为重要的消息口述一遍,他肃然道:“我们救人时发现有些官员已经叛投,他们和忠臣被金吾卫重兵看押,因先前行动打草惊蛇,眼下若要潜入施救必惊动叛臣呼声,届时任谁都逃不掉。”
“撇去奸佞不说,国之忠良必须得救啊。”有官员道:“倘使真如沈大人之言,是要以他们的性命相逼陛下,岂不是,那岂不是陷害陛下……”后头的话,他说不出口。
“实在可恶至极!”官员怒指。
陈苦夏抱剑道:“天机策千人尚在救人时折了半数,金吾卫仍在往城内加派兵力,城外头恐怕已经来有援军,我不信尹卫手底只有四万人可指挥,这事我们消磨不起人,要想办法一次把人全救了。”
她眸光看向温离,温离沉眸只是听着。她眼过腰间,温离没有佩刀挂身,只有腿侧上下捆圈了短匕的皮套,趁得腿是又长又直,怎么打量都不像个正经近卫。温离似是感应到了,倏地侧眸看她,她愣了愣,咧嘴一笑。
温离只觉这姑娘性子跳脱,漠然了人,转眸温声说:“等吧,他们看押官员的位置离宫门有段距离,可以截。”
沈璞偏头抬眸睹温离一眼,飘然别处说:“附大人意思,是待金吾卫进攻皇城那日,埋伏在押送官员途径之路,一举劫走。”
“嗯,除此外别无他法。”温离颔首道。
沈璞斟酌之余,立在众官员后方的白夜上前两步说:“不可。”
堂中视线齐看他,他看沈璞道:“尹卫决心攻进皇宫,城中兵力届时一定集中于此,敌众我寡,讨不到半点好处也就罢,保不准人未救出,我们反倒全折金吾卫刀刃。这是找死不是救人。”
官员们认为是这个理儿地点了点头。
温离思忖着,又道:“白夜的顾虑,当中的凶险我是有思量的。试想,我们下手的地方仅有两处,关押地和押送途中,假如我们在关押地得手,尹卫失去人质,势必挥兵全城搜捕,京城虽大查到我们跟前也是迟早的事。那时,我们可就是避无可避了。”
众人沉静,沈璞明眸思绪翻涌。
自御史台主事赵思霆因黑金案降职外调江陵,御使大夫职务到今空缺,由御史中丞代行其权。沈璞任重而道远,且身兼参知政事,有决议国策的职权,在一众官员面前,无论是从官十几年还是几十年者,皆远不及他。
沈璞环视左右官员,道:“各位大人且先商酌着,”他立身行揖,“本官有些私话同附大人说,便先暂退了。”
官员连连颔首也起身作揖。
沈璞侧肩,与温离道:“附大人请。”
陈苦夏睨着温离离去的身影,走到白夜身旁低声说:“一路未被发现?”
白夜指尖来回抚剑柄纹路,朝身边人侧了侧眸,便垂眼道:“不曾。”
“过东畔的桥就两座,还都设兵把守了,你们过来不曾惊动金吾卫,是如何过河的?”陈苦夏在墙边发现他们时便想问这事,她试问道:“是那条密道?”
白夜俄然看她,眼里冰冷,寒声说:“是。密道的事陈姑娘还是少提为好,我予你方便行事,也希望你口风紧闭,莫给我添麻烦。”
他们二人前夜查探西畔关押地,回时发现金吾卫已在两座河桥布兵把守,白夜才不得已将陈苦夏蒙眼带进甬道内。
陈苦夏与白夜身份不同,仅是王府护卫非天机策人,白夜自要缄口不言,保护小楼秘密。
陈苦夏颇为气馁道:“知道了。”
◇ 第127章 风云莫测(十)
庭院里有天机策人走动巡视,沈璞将人带到了四周不易躲藏的竹亭,他撩袍落座石凳,随和说:“无外人,不必拘礼,坐下谈。”
温离还是行了揖方坐去对座的位置,敛了神色道:“不知沈大人避开众人是要与卑职谈何事?”
油灯搁在石桌亮着。
沈璞脸颊轻微擦伤,没做清洗,脏也遮不住那书卷气,“自然是不便人听的事。附大人出宫除查探外可还揣有其他圣意?”
“有,”温离知道沈璞是何人,是陛下寥寥可信之人里的一个,他看去竹亭外说:“和你们一同救人。”
沈璞道:“附大人所言我信。”话落,他便默然。
竹亭沉寂少顷,温离回眸正视着沈璞,说:“陛下要开宫门,但不能以屈服卑劣手段为由。”
沈璞委实震惊,心头的思绪很快平复了神色,目露欣慰说:“陛下胸怀大志,亦胸怀万民。”
“宫内混进细作,此事乃是卑职着手调查的,当时截获了一封外传的密信,纸上仅写着‘天重门’三字。”温离看沈璞眉头逐渐皱起,继续道:“天重门外围的兵力与日俱增,几日来却是按耐不动,想来是没寻到攻城重器,或是在等待陛下下令开门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