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299)
裴逸搓着下巴,“我得把武朝写得卑鄙至极,京城遭此劫难他们与尹卫都是罪魁祸首,一个个都必须从头骂到脚,这般才能显得我陛下英勇无畏。”
几人面面相觑。
沈璞瞧着裴逸额头的纱布,忍俊不禁说:“晓得你笔锋犀利,能挨你书面狗血淋头骂上一通的,这次还真不少,差事不好办,我予你一个建议。”
“但说无妨,骂人此乃趣事,讲究得就是个随心所欲,否则哪能骂出个痛快。”裴逸爽快道。
“京城书院。”沈璞略微一笑。
裴逸合掌一啪,理所当然道:“自然自然。”
“当然,朝堂还需有所作为,大赦令颁布还不够,也要有亲民之举,譬如施粥之类的,都可以写进书中传颂。”
众人热火朝天地商酌,季伯文只听着默不作声,梅鹤卿抿了又抿温茶,眼底始终留意着。
顾书哲进了偏殿,官员还在相互讨论,裴逸热情似火地朝他打招呼,他点头算作回应,朝梅鹤卿招了招手。裴逸眼皮一抬,知道他两是有事,也就不多说,掺和进其他人的交流中。
梅鹤卿拉椅起身,边整理褶皱边跟上顾书哲离开的身影,一前一后跨出殿门。
殿里断断续续的商议声消失殆尽,顾书哲方停下脚步,回身说:“陛下恩准,少卿随我去大理寺狱见苏重锦。”
梅鹤卿若有所思,他不明白道:“我与苏重锦一面也没碰过,并不相识,他怎突然要见我?”
顾书哲也不明白,摇头说:“我若知道就不必寻你了。他仅和我说他身揣着件秘密,也仅能见着了你才肯说。我令狱卒动了刑,奈何他始终紧咬牙关透露不出半点线索,无奈只好照做。”
“嗯。”梅鹤卿不咸不淡地说:“说明你手段还不够狠。我随你去看看罢。”
“苏重锦一定要见你,是因为你有本事能救他一命。”顾书哲看着前方,“不是在下手段不够狠,是他起初留下时就做好死去的准备。”
梅鹤卿着身素袍,冷淡地睨了侧边人一眼。
“矛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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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一波又起(五)
梅鹤卿经过铁牢,狱卒洒水清洗血迹,混杂腥味的水流被扫帚推到门口,淌过他们的脚底。
苏重锦夜里受刑昏迷后,顾书哲命狱卒将他抬到了另一间囚室。他胸膛血痕斑斑,墙壁铁链桎梏手脚,靠近铁栏一步都不得。
顾书哲给梅鹤卿打开牢门,苏重锦紧挨壁面,面色咣白地看向门,即使伤得狼狈难看,也在外人眼前保持着一抹笑。
苏重锦姿势跪坐,一贯皮笑肉不笑地说:“辞远从不叫我失望。”
进来的俩人视线居高临下,顾书哲没接苏重锦的话,冷硬道:“现在可以说了。”
苏重锦两鬓散落几缕乱发,随动作左右飘了飘,他摇首,眼神游移顾书哲身侧,“我只与他说。”
“你!”顾书哲当即就知自己再次被骗,攒眉微恼道:“狐鼠之人,不知悔改!”
苏重锦目光回转,笑眼看这一袭绯袍,了如指掌说:“不这般,哪能哄得你去做?”
顾书哲甩袖,与梅鹤卿相视,“少卿,那我便去外边等着了,你堤防着,莫要近身了。”
梅鹤卿默声朝他作揖,他回揖也当作少卿明白了。
囚室里无言片晌,梅鹤卿自不愿多浪费太多时辰在此人身上,先张口把话问了,“开门见山,要见我谈何事?”
苏重锦眼角弯着笑,丝毫没有身为囚犯的觉悟,淡然说:“在京城生活两年,对梅家二郎却是知之甚少,唤你来就是想见你一见。瞧瞧半年前救下温离的人是个什么性子模样。”
梅鹤卿神情冷漠,语气冰冷,“起个幌子就为如此,那现下见了,你可以去死了。”
苏重锦不怒,眼眸眯起仿若真是在笑,“我要见你是为求生并非求死。”
“你若求生何必逗留京城,你坚持要见我是心底正在算计什么,废话少说吧。”梅鹤卿不以为意,“顾书哲对你有情才易受你诓骗,少使这招,光阴宝贵,尤其是将死之人,拖延等同于白费。”
苏重锦镣铐搭在腿面,里衣上的鞭痕横七竖八,道道血色凝固有些发黑,尽管丑态,眉眼弯弯地却显平和,叫人读不出心。
“依你所言,我恐是难逃一死。”他情绪松弛,并不为惧,“甚好,这样也不枉你走一遭不是?”
梅鹤卿睨人不语。
“你从前能救温离,如今也能救我。”
“不自量力。”
苏重锦也不在乎梅鹤卿的嘲讽,低了低眸,看着素衣说:“我既敢冒暴露的风险留在京城,便是想好了退路,你必救我。”
梅鹤卿负手道:“你因何罪下狱心知肚明,我会为一敌国细作向陛下求情?你未免自视甚高。”
“你不妨先听我一言。”苏重锦胸有成竹说:“蛰伏京城以来,对你们南晋百姓口中的京四家甚为好奇,因而也逐一查了查。”他唇角轻扯,“确实不负所望,真查不出些不得了的事来。不知梅大人还想听否,要是不想了,那便请回,我会以别个方式告诉你。”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梅鹤卿眼底不悦。
苏重锦吊着胃口,“说嘛,是可以,但看梅大人救我不救?”
“你当真成竹于胸何必问我。”
“毕竟梅大人我把控不住,听闻连景氏也忌惮着你,不是因为梅家的兵权,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梅鹤卿眸子动了动,思绪也随之波动不断,“你想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