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352)
林兔显然不在状况内,他蹙眉问莲净,“你受伤了?为何不说?伤何处了将衣衫脱了。”
温离桃眼狡黠,自顾自回自己房中沐浴更衣去了。
用晚膳的时候温离换了平时的素色衣裳,饭后他便去院落里纳凉,摇的那把扇儿是离开梅家时唯一带走的物件,他几番想随手丢个角落就罢了,奈何,一直不争气。
“主子。”白夜在廊道当值守夜,他走来想催温离去歇息,可那话才到嗓子就挨打断了。
温离望天,没侧眸道:“端茶来。”
白夜叹声气,“夜深露重,您本就体寒,还是回房歇下如何?茶醒神,不适宜。”
温离闻言方转眸看白夜,顶不住那副愀然的脸色,把扇儿贴去自己脸庞当作看不见,也听不见。
白夜无可奈何,“您这般我只得请莲净过来一道将您抬回房中了。”
“好个忠心耿耿,以下犯上——”温离嗅着扇面的香味,犯起懒说。
“属下是为您好。”
温离噤声不搭理,片刻,耳边响起了脚步,他取了遮面的扇,院里头不见了白夜的影儿。屋中陆陆续续熄了烛灯,他又把扇面当巾帕使,覆在面上,山林的那份宁静难免催他心底又想事,一阵的功夫,耳旁传来了动静。
“您不乐意,我就给您边上置个火盆,免得夜里着凉。”白夜拿温离没法子,便去厨房翻了铜盆出来,把添干柴和火,正好今夜当值,由他顾着火也灭不成。
起初接了二爷令时还不意外,后来莲净搁边上嘴碎,说主子心性跳脱,他还不信,眼下这般看来,当真是小孩儿心性。
“你祖上怎地就为几句话便世代守着那楼。”温离掀了扇,“不曾想过出这京城四处看看吗?”
白夜半蹲,用火钳捣着燃烧的柴火,光亮进了眸变作了星子,“前几辈的事谁知,都是代代传下来的,到我这亦是如此,许是欠了穆家天大的恩情。”
温离往火光侧过身,撑着竹椅把手,看人,“估摸是救了白家香火。”他笑笑,“囚着不难受吗?”
“嗯。”白夜说:“不难受。”
温离躺回去,望天上发凉的月色,“人就是这么奇怪。”
白夜放下钳,掏帕子抹了抹手,给主子把淌下的青丝挽上竹椅。
“我想他了。”温离阖眼,轻声说,“我想他了。”
翌日天还未亮,温离把利落的劲装换上,同林兔一道回镇子,翻墙入了铺子。
林兔拿着一百两银票打开医铺大门,昨日留下看住林兔的奴役纷纷看来,他拎了扎好的药包作揖说:“钱,在下已备好,可领我去交予洪二爷。”
奴役相互对视,通知后院把门的一块撤走。
阿闫萝啃着主子路上买来的肉包子跟在林兔身后进了洪家大门,他们被带去前堂等候。半晌来了位泪眼婆娑的妇人,她手指捏了帕擦着眼角进来,见了林兔还微微颔首。
“是林大夫?”
林兔点头,“是。”
“坐吧。”妇人提裙摆坐到主位,嗓子微涩,“我不知阿威回来就做了此等事,那一百两你不必给,待他下次回来定不记得了。”
林兔为难,“这,若不给,我恐日后会有官司。”
“能有何官司,他也晓得他大哥是死在床榻上的,闹去官府是要连死人的最后一丝颜面也毁掉吗?”夫人悲恸道:“还是和一男人搞到一起,说出去我脸往哪搁!”
林兔干瞧着,也不知该讲点什么,“那,全听夫人的。对了,前日府上有个仆从在我这看诊忘取药了,我便顺道带过来,名唤李飞叶,还劳烦派人送去。”
“李飞叶?”夫人顿了顿,“家中仆从是我亲自挑的人,未有唤这名儿的。”
“是嘛。”林兔迟疑,他把药包交给阿闫萝,“或许是我记错了,他腰下那处肿得严重,像是行过房事……”
夫人一掌拍桌,“他还晓得用假名遮丑!”
“夫人这是?”
“他在我府中叫林寒,便是他诱我夫食男色,夜夜抱他同床共枕。我自知当家的好色却未料竟死在一个男人身上,我今早回过神来怀疑是他下了猛药,命人府邸里里外外搜了一番,影都没了,人早跑出府去了。”
夫人怒火三丈,林兔得了温离想要知晓的消息也不多留,劝了几句便找借口离开了。
可真是,林兔一言难尽。
温离晃起秋千,思忖着说:“在宫里时就低估了此人,狠起劲自己也不放过。”
“他既是武朝安插在宫中的细作,如今又出现在洪家,我认为不止是为报仇那么简单。”林兔坐去树荫底,日头初升还不算热,“他兴许还与武朝有勾连,只是还不清楚他在谋划何事。”
“昨夜就不该放过他。”温离被阿闫萝推得荡起来,李飞叶这家伙委实狡猾,知道拿几句话分散他注意,“那当官的不知有没有重要线索,若是没有,我须跑一趟江阳城。”
“那此地需要转移吗?”林兔指得是铺子,医铺原本开来便是用作收集四处汇来的消息,转移或是暂闭都需提前与各处铺子知会,以免消息得不到及时的传递或者落到外人手中。
温离说:“江阳城有消息点,我也不放心将你和阿闫留下,这间医铺是要暂闭,等我消息。”
“幸在四面的消息点临近,传递无须两日。”林兔朝阿闫萝招招手,示意她莫再推她主子了。
温离待秋千停了,站起身忽然一问:“东边可有消息?”
林兔摇摇首,“三面消息集于江灵一处,不比我们相邻的消息点传递速度快。我知你想什么,一有来信我定第一时间告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