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400)

临近江阳，霍沐便与温离分道扬镳，他不做停歇赶回京城。

温离还需入城寻原本一道来的沈璞等人。

江阳的百姓已经走得差不多，白夜出示宫内的腰牌，守城门的士兵便立即放行了。

回到岳舟安排的住所，跨进府门，院内玩闹的阿闫萝便朝他们望来，陪着的李飞叶俄然喜出望外，在石桌旁站起，眼神还有些不敢置信。

“大，大人。”他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

阿闫萝跑到温离跟前，睁着眼睛注视，“您，您回来了。”

温离看了看李飞叶，低头摸了阿闫萝的脑袋。

“嗯，回来了。”他回头与沙月说，“房间大多是空的，随便挑间稍微收拾休息吧，一路奔波，风餐露宿的，琼瑾身体要紧，晚点我让随行的林兔去屋里把把脉。”

季燃眼扫过眼生的李飞叶，闻声看向温离，“嗯，你先忙。”

他晓得温离要找沈璞谈事，兴许是关乎他的，正巧他确实倦了，扯扯沙月的衣袂，“陪我回房，月郎。”

沙月揽着季燃后腰，冲温离点头。

“阿闫，去给哥哥领个路。”

“好。”

阿闫萝走去沙月和季燃前边，领着往府邸里去。

白夜牵马去马厩忙了，庭院就剩俩人。

温离审视一番李飞叶，“你瘦太多了，是毒发作了吗？”

李飞叶心下触动，“嗯”了声，站在茂密的树荫底未动，只心疼的地望着温离，“您也是，不仅瘦了，还黑了些许，路上吃了很多苦吧。”

“吃苦是断然的，”温离缓缓走近，“沈璞他们呢？”

“到衙门的仓库清点粮食了。”李飞叶慢慢抬眸，近处的大人显得更高大些，“傍晚前便回来。”

他想到何事，慌张让开石椅，“大人您坐，我给您倒茶，放凉好一阵了，此刻用正甘甜。”

温离便就坐下，桃眼睹着人翻起干净的杯口倒茶。

“你身上的毒如何了？”

李飞叶目光温柔，含笑道：“好，好很多了，多亏林大夫。”

“是嘛？”透着语气就知晓温离不信，“待他回来我问问。”

“真的。”李飞叶递茶，心里像吃了蜜，心意的人归来便关心他身体状况，任谁都乐开花，“劳大人记挂了。”

温离举杯抿，终于茶香和徐徐秋风中松懈了近三个月绷紧的弦。他许久未这么静静地喝口茶了，始终觉着一直在路途，没歇过一刻，也清楚江阳非他最后的落脚之地，但能见到分别已久的人，那份空虚是得到了短暂的满足的。

“不出意外，过两日便可以收拾回京了，你要随我一块，待你把体内毒素去除干净，我再放你离开。”

李飞叶候在边上，大人的打算叫他受宠若惊，“您要我也随您回去？”

“嗯，如何？”

“我，”惊喜之余，他也生了迷惘，“我不过是贱命，哪值得大人这般照拂。”

温离眼皮一抬，瞧人自怨自艾，说：“我只是不想看你受毒药摧残。”

其实就是可怜这人。

“况且黔渡不安全，钭轶的兄弟死了，他稍微查一查就知你与我有干系，会牵连你。”

李飞叶摇头，仍淡淡地笑着，“我不在乎。”毒性发作令他生不如死，若是被杀死了于他而言还算件好事，可这些话他不想说与大人听。

大人是希望他活下去的，不管是因何理由，即便他晓得并非是爱意。

“但我不想辜负大人的好意，我随大人走。”

而温离除开可怜李飞叶外，或许还有一点情愫在里面，然，他不想往深处细究。毕竟，他也做好了李飞叶有一天会离开他的准备了，细究那点似有若无的东西，实属是没必要。

李飞叶陪温离待有半个时辰，天色显了绯红，便称要准备晚饭去厨房了，白夜依然在马厩打理马匹，独留温离在庭院小小枯坐了会儿。

莲净走前边跨入府门，没走两步觑见树底的身影，叫了声“主子”，疾步就到眼前，把林兔和沈璞落在身后。

沈璞挨这一声吸引了视线，望两眼方回过神，“卓兰！”他不由笑，“你可回来了。”同林兔几步围了过去。

温离看他们激动的神情也露了笑容，起身打招呼，“好久不见。”

“有没有哪伤着了，赶紧叫林兔看看。”沈璞退开一步，从头到脚审量了遍温离。

林兔附声，“对，可有受伤的地方？”

这热情奔涌直来，扑得温离有些无所适从。

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了半晌，热情才算是消下去。

莲净嚷着林兔去厨房多做几道菜替温离一行人接风洗尘，温离觑着他们的背影，转头再看沈璞，沈璞笑意不再，脸色沉沉。

温离猜到沈璞揣着事，有话要和他说。

“卓兰。”沈璞神色凝重，“季伯文死了。”

温离蹙起眉头。

铺天的红霞消失殆尽，夜幕随之降临，白夜照顾好了马儿，来庭院时顺带寻了火折子将檐下的灯笼点燃。

温离看着昏暗的四周渐渐明亮，内心却因着沈璞的每一句话而越来越阴沉。

“他就是个疯子！！”温离失态地砸掉桌上的茶杯。

响动吓住了欲要上前送烛台的白夜，他立在廊中，杵着。

沈璞也噤声，他不曾见过这副模样的温离，面色阴沉得像鬼。

“几时出发的？”温离忍着暴怒询问。

沈璞见温离双肩都在颤，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回答道：“中秋翌日，有十日了。裴大人带着三百号人，走不快，信中说会在朔州停留几日，此处与北楚边境接壤，约你在那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