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406)
“查到下毒之人了吗?”
“不曾。”
他给自己则勺了碗热水,思量着道:“北楚帝称玄清司查出与洛家有干系,有仆从自私贩那买来的毒药。”
裴逸皱眉,觉着离谱,“洛家?说与洛家有关,便是与左相有关,堂堂相官何故要害你一质子?”他顿顿,“路程今日还在城门迎了我。”
“关系北楚朝堂罢,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北楚帝的话不足为信,听听也就过去了。”
“不行。”
裴逸面色凝重,“此事险些让你丧命,若你有事,两国的联盟势必出现裂痕,下毒之人其心可诛,不能就此算了。”
“你也认为左相府害我听着荒谬,当中牵涉的,不可单凭北楚帝一面之词断定。”梅鹤卿喝口热水,落了杯,一如既往端正坐着。
“我知你意思。”裴逸略低头,若有所思地品茶。
梅鹤卿指的是不能由北楚帝的几句话牵着走,尤其是他,不能因所谓的线索到陈云跟前向左相府兴师问罪,即便使团是为北都侯中毒一事而来的,也不行。
“我们要做的,便是偶尔与陈云讨个交代。”梅鹤卿神色平平,不像这件案子的苦主,“提醒他。”
尽管裴逸还有些云里雾里,但他清楚,没有一个国家的朝局是清明的,北楚也不例外。他倘若介入,听风便是雨般揪着左相府不放,很可能会变成谁手中刺出去的利器。北都侯归期遥遥,待使团离去,侯爷就再无倚仗,难保不会成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全听侯爷的。”
可惜不论裴逸如何猜想,也决计猜不到,牵机是梅鹤卿自己服的。
温离挑了间房收拾好,那头段愁生来找他。
“附大人。”段愁生搁门外没进来,冲屋内喊,“裴大人说您不必住这,他予您找了间屋子,您住那去。”
“其实住哪都一样,这就挺好的。”温离心中动摇,他是想见那人的,然,他又怕着何时单独碰了面。
段愁生疑惑,不就换个住处么,“您还是听裴大人的吧,况且您是陛下派来保护裴大人的,住一个府邸也好尽职责啊。”
温离叹息,又将刚放入抽屉的衣衫取出来,回了句,“我知道了。”
夜幕风止,屋中稀薄的烛光透过窗户纸泼洒在雪地上。温离去厨房领了自己的饭食回房,摘掉面具一口一口细嚼慢咽。裴逸给他挑的房间,这儿甚少有禁军经过,连府邸的奴仆也不常走,倒是清净了。
他吃完便回去还盘子,见厨娘们依然在忙,那热锅正熬出一团团白热气,他嗅着,有中草药的味儿。
是药膳么?
温离放了碗筷,打了盆干净的热水走了。
那人应该在与裴逸用膳。
他踩着庭院里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地想,走到卧房正要推门,望见对面屋子的后窗亮了。他瞟了一眼,用肩推了门缝,侧身钻进了房。
这间卧房有地龙,温离摘掉李飞叶还与他的代面,褪去衣袍,只剩里衬,帕子湿了热水,慢慢擦拭身子的各处,也没感觉冷,这地龙烧得挺足。
那人在北楚,夜里该是不会挨冻醒了。
今夜便早点歇息罢,见了人,他心安了。
若是这些日子那人不来和他解释,他自嘲,温离啊,你就该死心了。
他拢拢交颈的里衬,去将房前半扇敞开的窗掩上,留房后的窗透风就成。他抬眸,伸手抓着窗框,对面的后窗不知什么时候如他一样开了半扇,隔着稀疏的雪,他桃眼里映了抹身影。
披着氅衣的梅鹤卿杵在窗前,发都散满了肩,望着昏黄的窗走神,那俄然出现在窗后的卓兰将他的神思拉回。
他们相视的一瞬,温离关了窗。
他强压慌乱的心跳,走两步掐灭了蜡烛。
梅鹤卿看着那屋子一下暗了,他旋身踏出房门,走时门也未关,疾步穿过中间的廊道,快至那道门时放轻了脚步。
此时的温离背身倚在门旁,他知道,那人来到了他的门外。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明天继续。
◇ 第219章 相见难言(五)
他不敢弄出点动静,害怕门外的人知晓他未睡。
梅鹤卿就和块木头似的杵着,即便今夜风不大,砭骨的寒意也够他受的,他宽袖下的双手攥拳,忍着不要去哆嗦,一声不吭。
可惜,他还是没忍住冲上喉的咳嗽,弄出了响动。
温离听着,垂了眼睑,不愿开门。
世人本就是纠结矛盾的,远在千里时记挂着,而今仅仅隔了道门,他却怯弱了。千山万水都赶了过来,竟叫面前的一块木板挡住。
咳嗽声一起,便仿佛止不住,他蹙眉,像有只手拧了他的心。
不走为何又不敲门,只咳着,当真会折磨人。
温离受不住这拧人心痛的咳嗽声,自个开了门,梅鹤卿的身影倏地映入了眼眸。
这人拳头捂着嘴,显然是忍了的,双肩都在隐隐发颤,看他时很意外,似乎没料到他会开门。
“侯爷,您大晚上跑我门前这般是何意思?扰人清梦么?”他稍稍抬眸,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廊道的些许笼光。
梅鹤卿耷拉眼尾,竟认起了错,“对,对不住。”
“回去罢。”温离挪开目光,就要关门。
“等等。”出乎意料,梅鹤卿伸手按住了门板,“我,我想进去坐坐。”
温离转回目光看人,摸不透这人是何用意,“很晚了,下次吧。”
“卓兰……”这家伙眉眼低低的,装出一副委屈样,还时不时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