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420)
“你小心。”钟悦扫了眼退后两步的士兵,决然地跑上了楼。
士兵们未把一个店小二放眼底,忽然房梁颤动,几根索命的长钩直袭,暗藏在杨柳楼四面的杀手现身,自梁柱一跃而下,长钩扣住士兵脖颈径直带人拽倒地面,活生生勒死。
领头的反应敏捷逃过一劫,撞开门跑,阿善追出店门,目睹一梳高马尾的男子堵截,拔剑一刀贯穿了逃跑的肚皮。
阿善不吱声,眼神堤防,来人脊背笔直,下盘稳健,眉宇间透着一股肃杀的锐利。
男子孤身一人,近前掏了块腰牌表示,“找你老板。”
阿善一眼识出是晋军将士的身份之物,他敛起不敬的目光,“是,请随我来。”
既是军中人,流露的杀意可以理解,不过,他依旧觉着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街市有士兵尸体横陈是常见的现象,阿善领男子入内,掩上门。雇佣的杀手俨然清理着士兵的尸身,阿善观察男子的神情,引着朝楼上带。
钟悦静静地捕捉动静,传来敲门声,只听阿善在门处道:“老板,有贵客来。”
贵客?他心下疑惑,旋即便想到是否是那人收到信赶来了。他喜上眉梢,打开门却脸色僵硬住了。
并不是他心念之人。
“何人?”
“晋军中人。”
阿善答道,钟悦不免多看两眼,遂行揖让进屋谈。
男子拱手还礼了,提着剑进了钟悦的屋。待门一闭,谨慎道:“陈苦夏,受摄政王的命令前来帮衬钟老板一二。”
这话讲得倒令钟悦迷糊,“摄政王?我并未传信于他。”
“他坐镇黔州,对江灵一片战况了如指掌,知道梅二把铺子的消息中转设在此处,担心钟老板顶不住,断了一切信件的交汇,致使消息阻塞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特命我过来打个照应。”陈苦夏直言道。
钟悦算是明白了,“原来如此。”
“怎了?我瞧钟老板方才神色有变,是我……”
他赶紧解释,“陈将军莫误会,在两月前我便将求助放出去,适才听闻有贵客,自以为是掌事的来了。”
“嗯,既然钟老板寻掌事的求助,想来是真遇到棘手的事了。”陈苦夏面上接着,心下暗暗揣摩起这掌事,该不会是那家伙,和梅二有干系的,梅二又信得过的。
钟悦颔首,一筹莫展道:“是,近来奔着杨柳楼的士兵越来越多,后头几处宅子屡遭兵匪盘搜,惊得豢养的鸽子不敢停歇,要是再这般下去,迟早暴露庭院底的秘密。”
他叹息,“奈何又搬不得地方,信鸽熟悉来往的位置,要是动了地方,还得再重新养熟它们。那么这些时日唯一可靠的便是走商,可战乱下走商更不安全。几处城口全挨两方军队堵死,此节骨眼商贩该逃才是,哪有往里进的道理,看着就惹人嫌疑,恐是未进城就被抓了。”
陈苦夏一路走的是灵江水路,交点银子自个划着船进来的,她多少能理解钟悦的担忧。
“你暂且安心,那几处收集情报的宅子我替你看着。”
【作者有话说】
回收开头。
还记着那面相偏柔的钟老板么。
◇ 第228章 在下李鵺(三)
“我就只能送您到这了,后边的路你得自己划船。”船夫中途便靠岸,指着江边大风里卖竹筏的,“在那花点银子就能买。”
南下的天气没北边寒冷,甚少有下雪的时候,尤其是水流环绕的江灵。
温离沿途把皮裘换成氅衣,戴了斗笠遮风,又习惯遮面,船夫瞧他顶多瞧见两只眼睛和耳朵。
“江面风那么大,你保准竹筏能过得去?不会半路撂我下水?”他挎着只扁平的包袱,两手空空,眺了遍挨冷风吹得波纹四起的江面问,“你说话可得负责,否则我就是淹死了,做鬼也得拉你下去。”
船夫急眼,“你胡说什么,我没讲过这话,你要嫌风大你就自己掂量着来,别诬赖我。”
温离站船里也不上岸,有些好笑,“我付你的船钱是整趟的,你没拒绝,现下却将我扔在半路,没有诚信你出来做什么生意?”
“眼下江灵两军交战只出不进,惜命的都晓得,我能送你到这已经不错了,放别人给钱都不接。”船夫操着船桨作势赶人,“钱赚了没命花有什么用?你赶紧下去别妨碍我回程。”
“话不能这么说,你既要赚这钱又不把这事办妥,就是交易砸了。”温离控住又湿又冷的桨,好商量道,“今个你要么送我过去,要么我送你下去!”
常年摆桨的船夫臂劲竟拧不过一个看似瘦弱的渡水客,僵持不下索性弃桨要下船。
温离岂看不出船夫的意图,明摆着要赖账,他伸手虎口掐着晒黑的后颈,趁其不备把人掰过来脑袋扣向船外,脸下边就是江水,“我说了,你要不送,我就送你。”
船夫当场求饶,“我送!我送!”
温离推了人一把,钻入船篷前丢了一句,“战乱随便死个人是常有的事,你该庆幸你遇到个讲理的。”
那头船夫连连点头,心惊胆战地送了一程。到江灵渡口,温离牵马刚下船,船夫迫不及待摇着桨跑了。
温离环顾渡口,估摸是这一片打过场仗,遍地的士兵和百姓的尸体。他牵马跨过,比起这番景象,江面的浮尸不算夸张了。
他悠哉地打马过街,江灵几乎是座空城,只剩满地的狼藉和遍地腐烂发臭的尸身。路上难以见着一个百姓,他还想着问问路,初来乍到,没个指路的他要闲逛到何时方找着杨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