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422)
“这么说倒引起了我的兴趣,没人和我谈起失忆前的事,解决了此次的危机,你断要和我聊一聊。”
温离转身,钟悦就并肩跟来。
“不过寥寥几句话概括,我为何难忘是因您救过我一命。在武朝都城时,您还是一位四品官员,而我,不过是被人牙子从北楚买来的低贱戏子。”
钟悦解开客房的锁,房中每日都交由黄莹莹打扫,生怕染上点灰,怠慢了千里迢迢而来的贵客。
温离四下打量,听钟悦娓娓道来。
“皇子要抢我入宫净身为婢,我不从,您出手救我,还给了些银两傍身,叫我出都城另谋生路。我起初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兜兜转转许久,偶尔在酒楼和茶馆唱戏赚点银子度日,但始终没有一处落脚的地方。”他关房门,茶水是适才下楼前就吩咐黄莹莹备好的,他倒茶,“直到十年前的故人来寻我。”
温离接茶,对钟悦口中提及的故人感到好奇,“是……谁?”
他大抵心中有数。
钟悦也落座,含笑缓缓说:“我,出生丰州。”
【作者有话说】
故事啊,它是个圆。
◇ 第230章 在下李鵺(三)
“丰州?不是在南晋西北边陲么?”温离指腹摩挲杯面,当即便想到驻军的主帅。
钟悦落座对面,颔首说:“嗯。我本是丰州人,十年前突厥来犯,城破那夜父母将我藏在自家铺子的棺材中才逃过一劫。再被救出来已经是第二日了,方得知他们没有逃过夺命的弯刀,替我合上棺盖后便叫破门而入的敌人砍死。我一时六神无主,被赶来救城的灵朔铁骑带去了施粥的棚子,也就在那,我遇见了那位故人。”
温离琢磨心思,“灵朔铁骑,你提的该不会是年少参军历练的两位梅家公子。”
“正是。”
“然后呢?你又为何落到了人牙子的手中?”
钟悦垂眼睑,回忆道:“丰州城的粮食被掏空,铁骑临走前留下的也不足支撑过冬,须得从各州县调动,这些时日便渐渐滋生匪徒,无所依的孩子就成了他们赚钱的工具。遭他们沿边陲线卖到了临国。”
温离叹息,经历的十多年苦痛可想而知,“被我所救也是机缘巧合了,或许即使我未失忆都不曾想到你竟还有如此遭遇。”
钟悦浅浅地笑了笑,像是释然般,“不提是因它已成过去,何必再记起那些令自己痛苦的记忆。辗转人世,再承蒙二爷照顾,最后来到江灵。”
温公子殊不知的是琉火的到来也不过是出于二爷的手笔,包括那个叫温晚的孩子遭绑架一事,皆是“愿者上钩”的一环。可这又有什么紧要的,若不是紧张和在意,温公子岂会掉入二爷的陷阱中。只是后来的事态发展得叫他诧然,可他也没资格写信过问。
“现下能再见到您真的太好了,亦如上回的久别重逢。”
“缘分罢。从前的事不记得了,怕扫了钟老板重逢的兴致。”
“无碍,看你安然无恙便安心。”
温离抿口茶撂杯,钟悦的关心衬得他无情了,可他多少品出点别样的滋味,怀疑是不是失忆前留了情。他抬眸撞上对方含情的眸光,假装不着痕迹地错开,转移话题道:“铺子正遭遇的麻烦我在信中大致了解,打算书信一封快马呈到陈云面前,叫他颁一道旨意行军途中照拂一下各处。”
“嗯。”钟悦的眸光仿佛凝固在温离的脸庞,点了点头。
“南晋黔渡的沦陷区有岳舟打理,二爷挑的人,我是信任的,不过武朝这边就甚是棘手,铺子虽说不多,但好歹也是一大笔钱,我得去收回来,免得那些掌柜趁战乱携款跑了或者落在武军那。”
“您是要把钱收回来?门铺呢?彻底清理吗?”钟悦询问道,“不需要留消息的传递点了吗?”
温离思忖着,“如果李鵺向北楚提供军资的消息传入武帝的耳朵,那么在武朝境内的门店怕是集体遭殃,既然如此不如趁早把钱收完,暂时歇了,待战争打完再考虑重新营业。”
“您若决定了,我即刻传消息下去通知那些掌店的快速清算手头的账。”钟悦说着便站起来欲要去办。
温离出声拦了,他劝钟老板莫急,“不必通知,我亲自下去收,免得底下的给我一笔糊涂账,吞我银子。”
“您要孤身一人?”
“我叫打手了,就在这等着汇合。”
钟悦适才还忧愁的神色瞬间舒展,他拎起茶壶再给温离倒了茶,“那便好,倘若真遇上赖账的也不必您动手了。”
温离盯着茶水,不太敢直视钟悦炙热的目光,“嗯。”
“对了,”钟悦好似记起什么,说,“在您之前还来了一位贵人,称是摄政王派来的,名唤陈苦夏,您认识吗?”
陈苦夏。
温离默念一遍名字,忽然就想起了,“不算认识,不过摄政王身边确实有这么号人物。”
钟悦对不请自来的陈苦夏总算放心,“称是王爷不放心命他过来看顾一二。”
“黔州离江灵还算近,能理解王爷的良苦用心。”温离自进了杨柳楼的门思绪便没停止过,转念也就大抵明白了,“你安排她住哪了?”
“后边几处收集消息的宅子,由于时常受兵匪侵扰,他自愿住那去了,说要帮忙守着。”钟悦起身,“我引您前往。”
“好。”
钟悦口中所谓的几处后院是以他名义购买的房产,在外人看来是用作戏班歇脚的住处。入了巷子十余步便到,门是不起眼的老旧双扇,为防备士兵破门,钟悦在门面扣了把锁做出宅中无人的假象,试图打消士兵的觊觎,奈何这群匪子更肆无忌惮了,觉着锁了门便没人来过,还有好东西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