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465)
温离两手撑着榻,后倾着身,一头瀑布长发垂到了梅鹤卿身上的被衾,他眄着他,“我很庆幸,睁开的第一眼就是你,这世上大概没有几人有我这般的运气了。”
梅鹤卿捉着篦子,眸子里的笑意久久不散,“坐直了,快些弄好了歇下。”
“我不要。”温离径自后躺下来,压在他的腿上,“时辰还早,又不需要早朝,也不需要办差,明日睡到过午也没人打扰,能待在一个被窝里的机会可不多,不想睡那么早。”
“那你想如何?”
“不知道。”
篦子放枕边,梅鹤卿探手抚着温离的额头,“上榻给我抱抱。”
温离起来长腿跨过身,坐到被衾下的大腿,张臂抱住了,胸膛贴着胸膛,相互依偎着。梅鹤卿身体的檀香能让他缓缓平静下来,具有安抚的法力似的。
“明天又不晓得会发生何事?真想快点结束这种日子,不用隐藏身份,光明正大地与你同进同出。”
“再忍忍。”梅鹤卿宽慰他,“用不了太久。”
温离也清楚是安慰的话,“我望不见尽头。”
“有我在呢,我陪着你,这里的日子便会过得很快,然后就能够一起回家了。”
“嗯……”像答应又像一声吁叹。
温离敛着眸,张一条缝隙,有些昏昏欲睡,靠着梅鹤卿便能心安,所以的戒备和堤防都在这一刻全然卸下。
梅鹤卿感应着温离的呼吸,偏头吻了眉心,好轻地一下又一下,珍重得像捧着易碎的宝贝,舍不得用力,担心将怀里的人吵醒了。
“好梦。”
【作者有话说】
差点赶不上。
“好梦,各位。”
◇ 第261章 无关风月(一)
三月春,南晋京城迎来一场惊雷大雨。
乍暖还寒的季节,裴逸仍穿着氅衣,躲在廊庑的檐下,手中握着把湿漉漉的纸伞。这样的天气,不禁使他想起两年前的京都,爆炸也是发生在一个如此的雨天。
走出公署的岳青禾正巧遇见躲雨的户部侍郎,施了揖。
他们近来常常相见,多是在议政堂上,为前线战事愁掉了头发。就在二月初,休战一月的京安线忽然打响战役,不止是曹甫,由于武军攻陷以南临近与武朝的边境城池,已经由东面向西面包围了摄政王景夙固守的黔州。
黔州丢或不丢俨然不重要了,武军突破京安线,黔州就成了落单的孤雁,一旦遭围攻便难逃城破的命运。
“命数矣。”岳青禾吁叹,“武军似有神助般,一路势如破竹。”
春雨打在瓦片“噼啪”作响,潮湿的风扑面而来,周围的雨声淹没了所有的动静,也将屋外的景色模糊了。
裴逸何尝不惋惜,“若不是京城那一声巨响,”他继而叹息,“怪只怪我们未能早些发现。”
“早些发现又如何?黔渡形如脆骨,禁不住击打,一碰就碎成齑粉,还有细作里应外合,都从骨子里烂肉了,也不怪武军追击迅猛。”岳青禾嗤笑一声,“都是自作孽。”
攻破京安线犹如开年的一道春雷,惊得朝廷上下为之一震,皇帝龙颜大怒,官员个个谨小慎微。
园里的花相继开了,还如往年一样艳丽,但赏花的人却毫无兴致。曹薇悦因婚约久居宫中,偶尔会为皇帝送些茶点,或是一道用膳,别的就没了。眼下见一抹身影在亭中枯坐,她也不知要如何宽慰才好。前方战事的消息她收到了,依父亲数十年纵横沙场的经历,若还节节败退,怕真是难打了。
“曹姑娘,您劝劝陛下罢,陛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再下去要伤身子的。”李庆祥端着茶点站到一旁,担忧地也望着那。
曹薇悦为难地看李庆祥,接过茶点步向亭子。入了亭中,只静默地福了福身,将茶点放上桌。
景司忆稍稍看来人一眼,又瞧着朦胧的天色走神。
曹薇悦垂下眼睑,便擅作主张坐去皇帝身边,见皇帝不言,她小心地伸手,像一次大胆的试探,轻轻覆在了皇帝的手背。
皇帝纹丝不动,她便安心地握住了,但她仍旧不知说点什么,想来大抵劝慰的话朝堂多是臣子说了,陛下也该是听腻,不如就这般安静陪着,坐到何时她都愿意。
她如此想,皇帝忽然也握住了她。
黔州城门前尸骨累累,刚经历一场守卫战,城墙顶的晋军正加紧清理战死士兵的尸首。陈苦夏从墙垛往下俯瞰,尸横遍野,一具具相垒堆成小丘,护城河里的尸体多得水流也冲不走了。
“报——”是驿卒送来的信,嚷着“八百里加急”。
景夙摘下溅了血渍的头盔,眼底尽是疲惫,“苦夏,念。”
陈苦夏接过信,看装信的封便晓得是宫里那位送来的,她若是没料错,果然,“是命您即刻撤退,不得有误。”
她抬头,“王爷。”
景夙皱着眉沉默片刻,守了如此久的黔州还是丢了,痛心道:“臣,遵旨。”
“将军,看情势景夙要后撤了。”左安掀帐帘来报。
宁青泽俯首琢磨着沙盘,将一面小旗插上黔州城内,至此黔渡完全收入囊中,“那是他们的王爷,派兵走水路绕后,截断他们!”
“是!”
自收到宫里来信有几日,景夙仍然未有撤兵的迹象,因为城中百姓尚未撤远,一旦退离城门,武军举着攻城槌轻易就能破门,马的速度可比人的脚快啊。
“摆盾阵!”左安举刀嘶喊,士兵摇旗传令。
前方持盾兵列阵,齐齐高举盾牌形成巨大的铁伞抵挡从高处射来的箭雨,后方投石器牵制,接二连三的飞石打乱了晋军的迎战步伐,径直砸伤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