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478)
温离能不知道萧怀安此番前来的目的,让丫鬟迎到前厅候着,他理了理衣衫随后就到了。
方进厅门,一袭褶子裙的萧怀安便起来给温离福身问安,“李爵爷安好。”
“稀客啊,郡主。”温离路过,径直坐上主位,“我猜猜,是为了侯爷来的吧。”
萧怀安福身,“正是,听说侯爷遭遇刺客故而来探望。”
“请坐罢。”
“谢爵爷。”
温离端起茶盏,盖儿刮着热乎乎的茶面,“正巧我也有一事要同郡主相谈。”
萧怀安落座,“您直言。”
“嗯。”他瞧着茶,说,“郡主与侯爷是为国联姻,这事天下皆知,我当然心里也清楚得紧。为国嘛,这亲估摸是要成的,要是抛开这些呢,郡主可对侯爷有多少情意?”
兴安伯问的倒叫萧怀安有几分猝不及防,虽说流言多多少少听去些,但丝毫料不到兴安伯能这么直白地问。
“情意是有的,圣旨一下,他便算是怀安的未婚夫了。”
“这圣旨摆在那两年了,现在还算吗?”温离直指,“我怎么听说,你们嫌侯爷身子差不愿成婚了,这么久以来就光晾着。”
萧怀安对此心里清明,只道:“此乃万岁爷的意思,怀安也无法改变。”
“不是你的意思?”温离眄视,含着敌意和质疑。
“联姻关乎国盟,岂是怀安能左右的。”
“可你到底对侯爷不管不顾的,自他来北楚我都打听了,在他中毒前,你都不曾和他见上一面,遭难后,你也不曾多出面顾念他。”他抿口茶,心里的算珠拨得老响了,“我怎么看都看不出郡主对侯爷的那点情意啊,既然如此,就休怪我横插一杠了。”
最后一句话萧怀安听得似懂非懂,“李爵爷是想如何?”
“能如何?并非两情相悦便就拆了,此后郡主可另择良缘,至于侯爷当然归我了,岂不皆大欢喜。”温离盖儿扣住茶面,朝茶几一磕,说着自顾自便站起来,袍摆一放不待萧怀安回话,“林兔送客。”嚷了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怀安望着人消失在廊道拐角,林兔拎着她备来的礼物还了回去,“主子意思,郡主的礼心领了。”
“你主子果然难说话得很。”萧怀安叹气,示意随身的婢女拿着。
林兔默着,没接声。
萧怀安出了府上了轿,巡逻的玄清司卫兵赶紧打衣襟里讨了个小簿子,舔了舔笔尖,在上头扭来扭去地将事情记录下来。
簿子里的东西就是他们换班后要交到指挥使那的成果。
洛晟坐在衙门堂口上方翻着近来的笔录,兴安伯府一日来谁去哪儿几时回来的,上到府主下至家丁,无不例外记在册内,可惜洛晟怎么去反复地翻看,仍然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且最须盯紧的李鵺也甚少出门,总共下来就三趟,跑铺子查账,去半闲居听听书,小倌都不找了,其余空闲全赖在宅院里。来上门拜访的倒是多些,大部分是生意上来找李鵺借钱的,和挨府中的猛禽咬死了拎着家禽来讨债的,就没别的了。
简直干净的,就没什么可查的。
洛晟把小簿子丢回下属怀中,兴致不高地说:“继续盯着罢。”想要捕捉到猎物,费功夫是必要的,只有漏出破绽才好下手。
“是,大人。”
“祁岑在不在衙门里?”
下属左顾右盼,没找见镇抚使的影子,“属下去问问。”
祁岑胸口鼓囊囊地跨进值班大院,心情好地冲同僚打招呼,看见好兄弟江鹿,上前一把揽住肩头,正想着请客吃饭的事,前头就有人喊他的名字,说指挥使要见他。
“肯定又是为的北都侯府刺客的案子。”江鹿嘀咕道。
祁岑“嗯”声,收了手臂跟着人往内堂去了。
“大人。”
洛晟端详,“今日有案子?”
“不是,坐不住巡街去了。”祁岑如实答话。
“辛苦了。”
“不辛苦。”
“叫你来是想听听你对刺客案的看法。”洛晟觑紧眼前三步外的镇抚使,“那么大一批刺客要对付北都侯断有原因,你难道真信北都侯的话?”
“不信。”祁岑回得干脆,“但至今案子没有半分头绪,过多的揣测亦是徒劳。”
洛晟眼神将信将疑,“你没有将它与投毒案做联系么?”
“未曾,投毒案已结案。”
“是未曾还是不敢?”
祁岑被一句的质问逼得低下了头颅。
洛晟目不斜视,眼里透着探究,“我不会再追究你投毒案的经过,案子查办时你有多大的难处,我明白。但若两个案子有干系,你不得再瞒我,否则一旦我发现,你在玄清司的官途就算是葬送了。”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祁岑忙不迭抱拳称是,拳头下起冷汗了,可他还得隐藏好自己,将心虚掩盖,害怕一个心慌意乱的神情就露了马脚。
江鹿看祁岑从内堂缓步地走到大院,视线撞到一块,祁岑也未同他吱声,他就知在内堂里谈的事非同一般。他故意凑上前,笑着问:“你刚要说什么来着?”
刚要说什么?祁岑默念,一时间忘记了又眨眼便记了起来,只是他此刻没有心情再提请客的事了。
“没没什么。”他敷衍说。
左相府知道万岁爷是对他们动了杀心,投毒案办下来,有几分真几分假,事实上洛晟比谁都心知肚明,而他一个小小镇抚使又在当中起了何作用,细细一想便明了。只求受了司礼监行贿之事从此沉于暗河,他就算是逃过一劫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