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485)
陈澜方不情愿地闭闭嘴,街上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他又道:“那萧怀安怎么办?难道万岁爷恩准了?我不过一段时日不出门,竟错过了这么多。”
“和你有干系吗?管那么多。”温离望着前面灯火通明的街市,身边有路过的孩童摇着拨浪鼓,“咚咚咚”地响得欢快。
“好歹也共患难过,是不是,侯爷。”陈澜不接温离的话,晓得找好说话的梅鹤卿聊,“我把侯爷当朋友了,朋友的事过问个一二没不妥的吧?”
梅鹤卿却说:“若是卓兰不喜欢,世子爷还是莫过问了,别惹他不高兴。”
温离唇角延了笑。
被噎了下的陈澜自然识相地不问了,还有点尴尬,话锋一转,“武朝要来人面见万岁爷了,你们知道吗?”
温离一顿,“略有耳闻,来的是谁?”
“这,”陈澜先睥了两眼北都侯,“一个姓宁的,听说是攻打南晋南边的主帅。”
“啊,在南边走生意的时候听过这名字。”
“侯爷,应该也听过。”
梅鹤卿脸色变了变,“嗯,听兄长提过。”
“据说是来谈联手的事的,那侯爷的婚事应该是成不了了。”
陈澜观察北都侯的神色,讲得也小心。
“当真?”温离赶紧追问。
“你想想,要是没那意思,”陈澜等百姓走过,压着嗓说,“怎么会同意见面呢?正因为有这个用意,才要会晤,那侯爷和萧怀安的婚事不就吹了吗?”
温离当即笑,“挺好的,我正愁怎么解决这棘手的婚约。”
“可要是,武朝的条件是拿侯爷做交换呢?”
陈澜话音刚落,身侧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他拿余光偷偷瞄向北都侯,笼光照着一张隽秀的脸,忽明忽暗。
过了片晌的默然,临近河岸,温离才沉着脸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里不是船舶的位置,夜里少有人来。
陈澜吹着河风,把扇拢起,双手背在腰后,“很简单啊,朝廷里没人不知道侯爷的大哥是何许人也,就别说南晋现在的敌对了。武朝此时要同万岁爷换走侯爷,不正方便往后要挟侯爷的哥哥么?他们迟早有一仗的。”
袖子里交握的十指紧了紧。
“倘若真的是,李爵爷不管怎么和万岁爷谈都没用。”
陈澜说的,照着现今的战况和局势不无可能。
南晋的疆土一直在沦陷,仗已经打过了京安线了,如果打到京城前,南晋就再没什么资格维系与北楚的盟约。国不将国,谁又将它放在眼里,彼时北都侯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拿他如何都行。
只要武朝给陈云足够满意的条件,那温离愿意拿出来作为交换的军饷就不算回事了。
缓了缓,温离说:“人还没来,这事该怎么谈还不一定。”
陈澜闷闷地“嗯”,没搭话,觉着自己今夜把人家幽会的兴致全败坏了。
“你真是香饽饽,”他听李鵺说,“谁都得和我抢一抢。”
在外人看不着的地方,梅鹤卿纠缠的手都冒了冷汗,“后悔了?”
“怎么可能后悔,谁都休想把你抢走。”温离语气坚定。
陈澜听着,为这对鸳鸯默默地叹了口气。
回到府中,林兔已将沐浴的热水备好。温离把陈澜送的礼丢给白夜,拉着梅鹤卿回卧房,然后掩上门,把人摁在椅子坐下。
“我害怕了,陈澜的猜测不是没可能,要真的是冲你来的,到时候我们再逃就来不及了。”
即便逃出了城门,一路上都是咬紧不放的追兵。
“不到最后一刻,我们走不了。”梅鹤卿伸手去抓温离的袖料,眼神很平静,“若武朝此番来的目的不在我,我们走了便是破坏晋楚两国的盟约,而北楚与武朝的联手就顺理成章了。”
“卓兰,我们会成为南晋的罪人,会连累大哥。”
温离咬着下唇,默了默,“南晋要你死啊。”
“那只代表景氏一族,不代表南晋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我们不能做那把推手,促成他们的阴谋。北楚可以毁约,可以背叛南晋,但绝不能是我们导致的结果,不然两国军队压境,生灵涂炭,所有罪责都会指向我们,我们就再无立足之地了,大哥在军中也会为此失去,再难领兵。”梅鹤卿轻拽了拽料子,“还有别的办法,再危险也将化险为夷。”
温离垂着眸,静静地盯了一阵眼中的人,“你的顾虑从来都很多,而我的顾虑只有你,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做?从醒来走到今日这一步,几乎跨出去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你,以后也都是为了你。明白你的身不由己,你别再抛下我就好。”
“我的卓兰总是善解人意的。”梅鹤卿凤眸含笑,“来了人间羁绊便多,顾虑也就多了,做不到像你这样潇洒,只好先委屈你了。”
“欸,你也晓得委屈我了。有时候我真后悔,后悔那日擂台逞强染了风寒,不然这婚早该结成了,若结成了,现下也不会是这个光景。为你日日夜夜担惊受怕,谁都要害你,取你的命。”
梅鹤卿拉着喋喋不休的温离坐到腿上,环着腰身,捉来手十指纠缠,“待再见到大哥,我们就把婚事办了。”
温离揽着颈,垂眼相视,良久他终于缓缓地笑了,“你在哄骗我,再见大哥那是何时了?不是咱们逃了,便是大哥打进来了,那估摸都是几年后了吧。”
“嗯,兴许。不过再久也无妨了,有你在我身边足够了。”
“说甜言蜜语没用。”
“不是甜言蜜语,是真心话。我对你至始至终都是真心的,只有看见你,我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