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504)

“属下捉巡夜的护院逼问来的消息，主院落内也确实有护卫守卫，一定没错。”

他把湿帕丢回盆中，丫鬟递来茶，他接过饮了两口，说：“过几日再去一趟，等我命令。”

用早膳的时辰，朱妤一见宁青泽便急着问“夜里查的如何”，坐下了也没心思吃东西。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虽然无凭无据，但梅鹤卿此次北赴只带了家中的一名护卫。”他思忖着，“我不认为他没有作别的准备，可能他来北楚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谋算。去年与温离在境内相遇，我再找他时，客栈老板却说登记的客人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每一间客房都搜查了，他不知何时走的，像是走得匆忙，有意在躲着我，这么思索，他会出现在那里定然是在办事，且不能暴露内容。”

“我问过北都侯，照他讲的，温离现今是南晋帝的贴身侍卫，一个贴身侍卫会出现在别国，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在给他们的皇帝办差。”朱妤还有几分倦意，撑着首，“您当时就该拿下他问清楚，也不必到今日仍在找他。”

他没接话，这件事后，他何尝不后悔当初未考虑到这个层面，直到人跑了，他方反应过来上了当。

须臾，他道：“还得在此停留些时候，最后肯定会同这位兴安伯见上一面的。”

由于近期使臣到访，玄清司查案的进度似乎停滞不前，陆赟这头一直未捕捉到任何风声，没有新的证人证物出现，仿佛案情卡在了程贺一人身上。接着他就听闻李鵺病了，还病了好一阵子，严重到连府门也出不得了。他原先还怀疑是李鵺设计害他，想借此分走他在朝廷里的一杯羹。但就目前而言，貌似是他想多了。

送信的家丁回来了，小跑着进堂，浑身大汗淋漓，他也不擦一擦，合手道：“少爷，洛家管事的说不方便见客。”

洛老相爷还是不肯见他。

他知道再问下去依旧是同样的结果，洛家的意思很明白，这是要暂时与他们陆家撇清干系了。

他怅然地叹口气，挥手示意家丁下去。

他是替朝廷向民间销官货的商人，货物账本白纸黑字写着“盐”，与他素有生意往来的程贺恰好就栽在了这个字上，若案子再继续往下查，大有可能就是要将陆家牵入其中。洛晟不透露半点消息，他便要坐以待毙，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谁去帮他探清牢里头的情况了。

左相府的园子里也种有一小片的莲花池，莲杆上寥寥开了几朵，傍晚落日余晖罩着灿灿地像着了火焰般。

亭下烹着茶，回到府上的洛晟穿着换上的常袍，双膝抵着蒲团，正坐在洛程的对座。

“案子审得如何了？”

“程贺嘴紧，始终称自己是冤枉的，进展便卡在此处了。”

“那块玉佩，你打算如何处置它？”

“牵涉贤亲王府非同小可，单凭一块不知打何处来的玉佩便断定乃是陈世子丢失之物，未免牵强了。孩儿认为它的出现是背后之人设下的陷阱，意在将玄清司引向王府，倘若这么做，恐真的上当。”

炉中的茶水沸腾，洛程勺一把入盏，默了片刻道：“此案压在玄清司有些日子了。”

洛晟赶忙接过举来的茶，端正说：“谢父亲。孩儿会尽快结案。”

洛程着了件深色道袍，神情自若地刮着茶面的浮沫，“你也莫要心急，办错了案冤枉了人。这几日公主府的家丁常来，陆赟这孩子就是固执，若是听话些，让一让那李鵺，何至于现下急得坐立难安。”

“他应是找不到衙内的人帮忙弄消息，才来叨扰您的。”

“都那么大人了，还是如此坐不住。”

“他曾派人跟踪卫兵，原本案子中要提他到衙门例行审问的，但孩儿压下来了。”洛晟注意着父亲的神色，“一旦与案情有半点关联，都极可能越涉越深，反倒给幕后黑手推波助澜。”

一开始便要摘得干干净净。

洛程扶着宽袖，喝上一口茶，“你看着办便是，万岁爷正为战事犯愁，这种案子就不必呈上去再叫他费神了。”

“孩儿明白。”

经和父亲相谈，洛晟的脑海忽然闪过一个人。其实李鵺是操纵者的嫌疑最大，此时称染上时疫像是在有意避嫌，但也不排除是宫内所为。

洛晟犹记那夜小船发生的事，难免是赵韫伺机报复，他斩断了对方的一条臂膀，估摸是要拿陆家还。

聿春伺候万岁爷回来，刚进屋，袍子尚来不及换，外头就传老祖宗要见他。

快到门前，他遇上端水的奴婢，便接到手里，亲自送进房中。

赵韫穿着亵衣亵裤，光着脚半靠着榻，身旁放了张方形的茶桌，摆了两盘酥和一小壶的清酒。他微微阖眼，慢悠悠地摇扇，见来的是聿春，没出声，只挺身往前坐起。

“老祖宗，我来服侍您。”聿春到榻前蹲下身，水盆轻放。

赵韫懒洋洋地应一声，一双白嫩的手托着蜡黄的脚慢慢置于热水中。

“可觉得烫？”

“合适了。”他低头瞧着跪在脚边乖巧的聿春，满意地感叹一声，“如今贴心窝的人只剩你了。”

聿春仰头看了看，“是又想故人了？”

“都是我的好孩子啊。”赵韫长吁感慨，犯着愁思，斜身靠在茶桌边，手腕撑着，忽然话锋一转，“李鵺身子如何了？”

“前两日杜朝颜去探过病，虽说有了好转，但精神不济，时常半昏半醒的，终日躺着休养。”

“你可曾探望？”

聿春如实道：“近日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