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508)
陈云在政和殿批阅折子,聿春在旁伺候,殿门的太监见江浔也来了,向殿内禀道:“万岁爷,江佥事求见。”
“进来。”
江浔也是来向皇帝汇报近几日城中情况的,之前的几回因为基本无什么异常的情况,只言片语便带过,不过这次不同,“宵禁后,有甲兵在街上遇见了玄清司指挥使,洛晟,他称是在办案。”
“办案?”陈云疑惑,“大晚上的办什么案?”
“甲兵问了,但洛指挥使说此事与京卫指挥使司无关,无权过问,因此甲兵未再执意追问。”
陈云朝身边的聿春问:“近来玄清司有接什么案子?”
玄清司乃是直属天子的亲兵,办的什么案子,他做皇帝的竟然不知。
聿春想了想,摇了摇头,“臣未有耳闻。”
“难道是洛晟故意瞒着朕?”陈云微有不悦,“你去把他给朕叫来!”
聿春领旨,退出政和殿,领了两位随身的太监便上马车前往玄清司的值班衙门。
卫兵跑进正堂,对着堂上的人道:“大人,宫里来太监了。”
洛晟穿着飞鱼服,威风凛凛地走出来,站在建筑投下的阴影里正巧迎上霞光下聿春,稍稍端视两眼,居高临下地问:“聿大人有何事?”
聿春略微仰颈,两手垂在宽袖中,“洛大人,万岁爷召您入宫。”
“知道了。”
陈云把折子暂时放下,站着身睥着龙案下跪地的身影,“你夜里办的什么案子,朕居然不知?”
这在洛晟的意料之中,他早想好了理由,镇定自若地胡诌,“回万岁爷,乃是北都侯遇刺一案,当时臣在追一名刺客,追到河畔附近,刺客便不见了踪迹,臣这才返回,遇见了巡夜的甲兵。”
“追刺客?”陈云将信将疑,“这起案子至今还未查到真凶吗?”
“刺客全部灭口,衣物除了一块牌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所以臣只能等他们再次犯案,岂料还是叫他们逃了。”
夜里骤然下起大雨,电闪雷鸣间一抹黑影跌跌撞撞冲出黑洞洞的小道,扑进一户府邸的屋檐下,拖着一地的血渍,敲响了江家的门。
【作者有话说】
“咚咚咚,你有新案情,请接收。”
◇ 第283章 无关风月(二十三)
庭院一片雨打绿叶声,风夹着湿气狂躁地掀摆竹制的门帘和屋中轻薄的纱幔。温离侧身坐在窗台,望着浓稠的夜色,听着滂沱的雨。
长廊上林兔走来,端着一碗热过的奶,没进屋,就站在窗台前的廊道,把奶透过窗递给他,“风大,喝口奶热热。”
“姜汤煮了吗?”他举过碗,小尝一口,热流顺着喉咙温暖了身体。
“在锅里热着。”
“辛苦你了。”
林兔抱着托盘,腰背倚窗,也眺着院中的景色,风将水雾带进檐下,拂得他的脸颊微微湿润。他享受这样,唇角勾着轻笑,“哪有在军中苦,日夜枕戈待旦,跟着你,好觉睡得可不少,还吃香喝辣的,算不上辛苦。”
温离断断续续地喝着奶,舔了舔唇,“你是想跟着莲净,哪是想跟着我。”
“都有,正好我能照顾你们生活上的琐事,还是有些用处的,对吗?”
“咱们林大夫,用处可大了。”
他毫不吝啬地夸赞,从南下起到今日,他们四人缺一都不可。
林兔莞尔,“快些喝,不然要凉了。”
温离听着雨水打瓦,将空碗放回托盘内,一袭身影打房梁顶一跃下来,披着湿淋淋的蓑笠进了廊道。
斗笠一摘,是白夜。蓑衣不停地淌水,他先解了,这样的瓢泼大雨,这身遮雨的行装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里头的劲衣全湿了。
温离走出屋,迎面上前上下看了看,“有伤吗?”
白夜把换掉的蓑笠扔到脚边,手掌擦了把脸部的雨渍,湿着眼说:“没事,人到江家大门,进去了。”
“那就成,你回屋先换衣服,将这身行头都烧了。”
林兔见状,“我给你端姜汤来。”
温离到吃饭的地方坐着,姜汤也端上桌了,装在盅里,免得它凉。
白夜穿上干燥的衣袍过来,行了揖,主子叫他坐下说话,“真让您料中了,程贺一死,洛晟便私下将程贺的妻儿送出城,然后在城外三里的地方动得手。”
“斩草除根,就是怕风一吹又生了。”以此温离可以笃定一件事,“里头还没完,洛晟是想尽快把案子结了,才将罪责都推给程贺的。”
“属下清干净了人,用他们出城的马车又把程家妻儿送回城中,直接扔在江家府门前的巷子。”白夜摸衣襟摸出块玄清司的腰牌,摆到台面,“亏得雨势大,那些守城门的衙差也不晓得玄清司进出要办何事,赶着宵禁前顺利进城了。”
温离目光落在腰牌,“你只要不暴露,莫叫他们有迹可循就行,这案子不能就这么称心如意的结束。”
对,他便是要唯恐玄都不乱。
他拿在手中,掂量这块腰牌,“熔它还得起个锻刀的炉子,沉庭院里的湖底吧。”
今日一早,大雨初歇,天蒙蒙亮,百官便聚在宫门,由着鸿胪寺官员带向朝见的大殿,整齐排好等待一贯的朝会。左相洛程仍旧携着他的一众门生于殿上与皇帝论着战事的方向,除此外,似乎一切如常。
“臣!有事禀奏!”身居都察院御史的江鹤赫然出列。
朝殿官员纷纷投去探究的目光,心底琢磨什么的都有,尤其是暗地里受过贿的那些,一颗心俨然忐忑不安了,生怕是自己的那点破事被捅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