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风记(512)
陈云不禁一笑,李鵺这家伙话讲得挺直白,得了想要的答案,他随即命人退下了。
只要肯供钱,他就没必要答应武朝的合作。
在庭院篱笆下乘凉的温离百无聊赖地眯着眼,抻腰的竹椅旁置了茶几,上边摆了汤药和解苦的蜜饯。
“您再不喝,它就该凉了。”莲净蹲身,用指腹试了下碗的温度,“回头我就报给二爷听。”
“你报,我求之不得。”温离摆出个无赖的架势,“他现在可管不了我,还得听我的。”
莲净知道二爷拿主子没办法,轮到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就更没办法了,“您得快些好,二爷还要您护着呢。”
可要这么说,主子就听进去了。
温离坐直腰背,端起汤药一饮而尽,末了拿块蜜饯塞进嘴里去苦,然后又念叨着“武朝的人什么时候走”,像犯魔怔了。
其实不止是主子,他们都每日盼着望着,武朝的使臣多留一日,变数就尚在,指不定何时陈云就应下了。
“都察院查案,左相府近来有何反应?”
“未发现有异常,就是官员间嘴碎,说这事是赵韫蓄意构陷,为他失掉的一只‘胳膊’报仇。”
“洛家要是不管陆赟,哪会将自己也弄得一身骚。”温离后仰躺回椅子,他思索片刻,“上回那个江鹿不是拿了块玉来么?真是陈澜的,事情绝不小,怎么没听见点声呢?”
莲净猜道:“很可能藏着了。”
他懒散地说:“你们二爷肯定也想知道为什么。”
江鹤得知还有一块玉佩乃是证物,且关系贤亲王府世子,他没有派人直接向洛晟要回来,而是先差办事的吏胥在陈澜常出没的街市守着,待目标出现,就半道请去都察院干事的衙署,俩人见个面。
陈澜待江鹤很是恭敬,因为他父亲就欣赏这样不入派系,只干实事的官员,也因此他开始有几分拘谨,脊背绷得和弓弦似的直。
江鹤看出来了,先是安抚两句,“陈世子不必紧张,本官就问几个问题。”
陈澜虽然纨绔却不愚笨,一听就晓得都察院御史找他要问何事了。他坦率说:“江大人要问的是玉佩吧。”
江鹤“嗯”声,看着陈澜,“要与陈世子确认,那块玉佩当真是您的丢失之物?”
“我检查过玉上的刮擦痕迹,有几道痕是符合的,确实是我弄丢的那块。”陈澜眼神真诚,像认错的孩童,努力为自己解释和保证,“江大人,我敢对您没有隐瞒是因为这案子真与我没干系,我也弄不明白我的贴身之物为何会出现在一个老百姓家,怕是招小人陷害了。”
江鹤秉公执法,不同洛晟会说什么相信你之类的话,“案子的真相到底是如何的,还有待查证,不能单听世子一面之词。”
陈澜轻轻点头,顺着道:“我知道的。”
“洛指挥使可有因为玉佩询问过你?”
“有,快一个月前吧。”
“他如何问的话,须世子一五一十讲与本官听。”
时间有些久了,陈澜回忆了片晌才断断续续地描述起当日发生的事和聊的内容。
玄都的穹天飘来浓厚的云层,乌泱泱笼罩着上空。陈澜走出都察院干事地已经是一个时辰后。江鹤不仅是听,他还做了笔录,陈澜临走时签字摁了指印,以防后续对峙,又将证词推翻。
拿着它,江鹤想的是向李鵺再要一份证词,合二为一。从陈澜口中知道兴安伯病了,不宜出门,那他便亲自登门。
轿撵快至兴安伯府,在巷口遇见了同往一个地方的马车。江鹤掀一侧的窗帘,由车厢的外观未识出是何人坐在里头,等到了府门前,轿子微前倾,他俯身而出,才看清马车内坐的是上月到访的武朝使臣。
宁青泽见眼前穿章服留着一撮胡须的官员面露讶然,行揖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
江鹤还揖,“下官都察院里当值的。”
“原来大人是来办事的。”宁青泽心下了然,作了“请”的手势,让江鹤先上台阶,“看样子今日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宁使臣与兴安伯是旧相识?”
“不是,我来见爵爷是因爵爷开的茶馆甚有意思,想着来结识一二。”
江鹤便没再多问,论谁都会疑心一个使臣突然造访素不相识的侯爵的理由。
眼前人的嗅觉实在敏锐,宁青泽暗道,难怪在都察院里讨活计。
开门的是看前院的家丁,兴安伯府有个规矩,不论谁来了都得等通秉,府邸主子给进了才能进,轮到都察院和使臣也不例外。
大概半柱香,家丁回来给信了,向着宁青泽道:“对不住这位大人,主子前些日子病魔缠身,现下还在休养,没多少精神气,只能先见都察院来的大人,把公事办了。您,还先请回,改日再来。”
宁青泽试想过会被拒之门外,却不想是因碰着都察院的来办事。他也不好强留,“那麻烦你替我向你主子带个话,我过几日再来,望他早日痊愈。”
家丁俯首行礼谢过了,然后领着江鹤进门。
宁青泽步下阶梯,站在马车前旋身,抬头饶有深意地望着兴安伯府嵌了金漆的牌匾。第二次登门了还是不能如愿一见,越是如此他越要坚持,看一看这李鵺的真面目。
“我家主子染的疫病,不得受风,会面须得隔开一面纱幔,望大人见谅。”家丁引客人入庭院旁的偏厅落座,丫鬟备好茶水端来,满上一盏才离去。
偏厅后方有个门,温离自那进来,坐去纱幔的后面。竹林的清风徐徐入屋,江鹤觑着飘动的纱幔,隐约能看见一抹人影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