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向阳也非好惹的，跟岳舟混久了，什么话都说，“怎么，难道京城里的官办案子不讲究证据，单凭怀疑和胡诌不成。”

“是不是胡诌，盘问过后就知道了！”吴鸠拍着桌把起身，大跨步出了帐篷。

荆向阳嘴角勾着笑，后脚跟着也出来。京城来的大官已经下令禁军行动，他看着骑兵们被一个个拉走问话。

他又回营帐里继续喝茶吊神。

日落西山，吴鸠掀帘子进来了，黑着一张脸，像抹了把烧焦的灰，别提多臭了。

他一瞧，就晓得没问出什么。

夜里四面八方燃起火盆，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厨子特地做了一锅炖牛肉送进吴鸠的帐里，算是一种示好，怕得罪了官，回头在皇帝耳边吹风，营里都落不着个好。

吴鸠用筷子夹起一片油亮的牛肉，默了默，同禁军道：“去后厨把做这菜的厨子请来。”

“是！大人！”

厨子刚填饱肚，在外头接水忙着刷锅洗碗，突然背后有人拍他的肩，他吓了一跳，惊恐地回头喊着“谁”。

架起的火盆挨得不紧密，所以有些地方光亮不足，厨子一扭头，见个黑压压的人影站在面前，吓得忙退一步，把洗干净的盘子撞倒，“哐当”摔了个四分五裂。

“你就是替吴大人做晚膳的厨子？”那人问。

一说话，厨子就不怕了，心有余悸地点头称“是”。

“吴大人要见你。”

“好，好。”

厨子把湿水的手胡乱往衣服一揩，怀揣着忐忑和疑惑跟着禁军入了吴鸠的帐篷，双膝跪下道：“见过大人，不知道大人找小的什么事？”

吴鸠脱了白日的甲胄，穿着常服正用膳，恰巧吃的就是厨子做的炖牛肉，他嚼了嚼咽下去，夸道：“你这道菜做得不错。”

厨子抬起了头，笑着说：“合大人的胃口就好。”

“嗯，让我想起了京城的菜肴了。”他撂下筷，回味着舌尖的滋味，“牛肉是何处的牛肉，现宰的吗？”

“这荒山野岭哪有现成的，是岳老爷从镇子买了运来的。”厨子顺口答道。

吴鸠一挑眉，“哪个岳老爷这么好心，会往军营里送这么好的东西。”

“是……”厨子本想说是与将军交好的那位，可将军前不久就被这群人抓了，这会突然又回来问起别的事，该不是有诈，他心头警铃大作立马住了嘴。

“是什么。”吴鸠追问。

“就是，”厨子眼珠子转溜要扯谎，“就是镇上那个卖肉的，他家有。”

吴鸠睨着神情鬼祟的厨子，看出来是说了谎，他冲禁军使眼色，禁军旋即拔刀。

“噌”地一声，一股凉飕飕的风刮过厨子的面颊，架在了脖颈。他慌张地问：“不是，大人，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吴鸠支起筷挑着盘子里的牛肉，“哪位岳老爷啊？”

“就是城口卖肉的那个！”

“再问你一遍，哪个岳老爷？”

厨子听出吴鸠语气不善，咽了口唾沫，“城城口的……”

“欺骗朝廷命官，躲他一根手指。”吴鸠冷冷一声。

“大人！大人！”

禁军举开刀，另一名禁军上前扣住试图挣扎的厨子，用劲把人摁在地面，然后强制将一只手掌死死撑开。

“大人！我是烧菜的！不能断手啊！不能啊！”

“那就告诉我，岳老爷是谁？”

厨子吓得眼泪夺眶而出，大喊着，“是将军的朋友！岳舟！岳舟！”

“岳舟。”闻言吴鸠眸光一敛，竟然是岳舟。

兵部尚书岳青禾之子！

他挥手，高抬的刀刃又入了刀鞘，禁军领着厨子的后颈提了出去。

吴鸠如何也想不到的一个人，岳舟，他何时与梅家勾结到了一起。

事不宜迟，他率禁军连夜赶往就近的镇上，小街寂静，隐约听见一声打更。他策马冲声源的方向奔去。

打更的老远就听见一片马蹄的动静，赶紧往街边让了路，结果马却在面前停下了。

“何何事？”打更人提灯笼向马上的人短促地照了照，“是，是兵爷啊。”

吴鸠居高临下说：“你们镇子有没有住着户姓岳的？”

打更的思索，“姓岳的有几户。”

“不是当地人，外地来的。”

“外地来的，没有。”

吴鸠琢磨着怎么问得更详细，“那外地来的，住在镇上有些时日，且穿着打扮颇显富贵的，有吗？”

打更的想了想，“镇子南边有一户，似乎符合大人的要求，但不姓岳，姓李，来镇子做生意的。”

“姓李？只有一户吗？”

“嗯，姓李，就一户，这年头到处打仗，咱这小地方没几个人来，您要是问得再具体些，小的就不清楚了。”

吴鸠调转马头朝南疾驰，到了附近，他勒马缓行，绕了绕路找到了刻着“李府”二字牌匾的宅子。此时夜深人静，周围阒然，他抬手做手势，示意禁军下马翻墙。

禁军身手利索，一人在底下蹲着，另一个人踩着肩头直接被推上墙顶，接着翻下稳稳落地。禁军接二连三进来，他们慢慢抽出刀，脚步无声地靠近各处屋子，他们两人一组，一前一后潜入屋中，到了床榻方发现没有被褥。

吴鸠等在宅子外，这时门由内被打开，一名禁军收刀步来马前，禀道：“大人，屋子没人，台面和书桌已经落灰，他们走了大概有段日子了。”

来迟了。

吴鸠偏头看着镇子上方的夜色，“他们不可能再往南走，那里是阵地，向北追！”

金家在南晋的铺子众多，尤其是黔渡一带，需要岳舟在一处地方呆上十来日才能清算完毕。他不再住私人的宅子，而是住进人来人往的客栈里，若是吴鸠的禁军追来，也方便他弄起骚乱趁机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