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祝福(13)

“江随，我告诉你，装疯卖傻没有用，你不想念就算了，以后滚出去，别连累你哥哥，你哥已经和苏家的姑娘订婚了，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别再生事端。”

然后转身出去了，狠狠地甩上了江随的卧室门。

江随感觉自己有点神志不清了，刚刚那一巴掌，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的意识里只有一句话，哥哥订婚了，要结婚了，要结婚了。

阴暗的角落里，少年无力的躺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活着这么难。

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只觉得额头有点烧。

他好像想起来了，那句他在早自习上睡了一觉，忘了的诗句。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生活真的好痛啊，为什么这么痛呢？

希望真的好难抓到啊，真的活不下去了呢。

彻底没人爱我了哥哥要娶嫂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感觉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都是重影，在夜深人静处，他跌跌撞撞的出了门，没有去处，外面风雨更大，劈头盖脸的洒在他脸上。

真是讨厌下雨天呢，每次都显得自己狼狈又孤单。

少年坐在桥墩上，风又吹过，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世界。

“扑通”一声，少年坠入了冰冷的江水。

明明是六月的盛夏，可是江水还是这样冷。

江随感觉窒息感越来越重，自己慢慢沉入了江水，肺要难受的爆炸了。

“哥，我好冷啊，我好难受啊，咳咳，头好痛，我呼吸不上来了。”

“哥，哥，我永远无法对你说出那句我爱你了，你说，我死后，他们会为我流泪吗，后悔没有好好待我，可是，不重要了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的还是你呢，哥，哥，我贴着心脏的上衣口袋里，还装着你送我的玫瑰呢，只是，它好像有点枯萎了”

少年被江水淹没，缓缓下沉。

无人知晓，一个少年的陨落。

就像那朵枯萎的玫瑰，用尽全力，无法救赎。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它没有根了啊。

第8章 回想

小随死了，我在电话听筒的嘈杂的声音里，在父母哽咽的声音里，拼凑出了一个，我实在不敢相信的事实，小随死了。

怎么会，我只觉得我应该在梦里才对，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他不是答应考上大学了和我住在一起吗？

他怎么可以食言？

我在梦里醒了，他是不是就没死。

可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不是梦，小随也确实死了。

我只觉得悲伤苦涩溢满心头，他明明上周还问我要了一束玫瑰花。

收了我的花，怎么敢走，他怎么敢？

我突然想到，我那天原本是想回家的，但想到小随对我不一样的感情，我犹豫了，我想疏远一下他，让他明白他对我的感情，也许只是依赖感而并非他认为的爱慕。

还有昨天，我看到了电视里，新闻报道，我们市区报道了一个未知名的溺水的死者，我很快换了频道。

我在无形中，恰好和他的死亡避开，好似每次都差一点点。

小时，每次他受委屈的时候，我就不在，他长大了受委屈的时候，我依旧不在，又或者说亲手促成了他的死亡。

甚至错过了见他的最后一面。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一颗糖，一个摸头就能哄好的人，也会在一次次失望中做转身离开。

可我却再也无法弥补。

我终究是失了我对他的诺言。

我开着车失了魂的回到家，看到门口生锈的铁门，手一直颤抖着，却无法推开。

一阵无力痛苦蔓延我全身。

甚至我想坐在门口大声痛哭。

可我不能。

我已经承受了失去他的代价，他会是我一辈子的伤。

如果我不找女朋友，如果我那天回来，如果我多关心关心他，会不会就不会失去他了。

如果我在那天看频道的时候，停留一下，会不会就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了，可是没有如果......

我看见父亲一直坚强的眼睛落下了泪，我看到母亲又添了不少白发，眼睛通红，可是有什么用，可是有什么用，小随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收拾了小随的旧物，我看到了瓶里干枯的玫瑰，我看到了撕成碎片的画，我小心翼翼的一张一张拼着。

好似这样就能拼出小随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怎么都拼不完整呢？

我找到了，小随藏在衣柜里的精神药瓶和诊疗单，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着，完全不能呼吸，我竟然，从未发现，小随早已病的严重。

那我们在门外吃饭没留意小随，又或者和女朋友一起和睦得像一家人，我，在另一个层面，也竟然成为了杀死小随的刽子手。

回想起我躲他的一幕一幕，就像刀扎到了我的心里。

小随，小随。哥哥错了。

父亲母亲说要废弃这个屋子，然后把小随的东西都处理了。

我也没有阻挡，我冷漠的看着他们，我以后会给他们抚养费，只是，我不会再回来了。

拿到小随骨灰盒的那日，父母说要买一块墓地给小随，但我坚持不要。

我一把一把将他洒到了，小随去世的那条江里。

他们骂我刻薄，对亲弟弟这么狠，死了连墓都不愿意买。

是啊，我刻薄，我红着眼，将他的所有洒进了江水，我难道不痛苦吗？

这意味着，我彻底失去了他。

但是，我知道，小随，最爱自由，他不愿意困在冰冷的墓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