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239)+番外
站得远的人听不清沈晏清说了什么,而站得近的人听见这一声“拿来”,白衡就宛若中邪般真的交出去,更是不明所以。
有人大叫起来:“有妖法!”
方岚转头朝着那人看去,厉声呵斥道:“你说什么?”无人回应,哪有人敢真的站出来。
江研原本与白衡并排站着,直到白衡后退,他才反应过来。
那花枝上的剧毒已经开始发挥效用,鞭打过的伤痕黑得很快,覆面而上,变作两道横面而过交叉的大疤。
江研不认识雪三叠,大叫道:“上面有毒!”
白衡这时去摸自己的脸,感受微微刺痛的伤口。
沈晏清瞧过江研一眼,再对白衡冷道:“今日‘师父’不用你叫了,别让我再看到你。”
江研怒道:“你开什么玩笑!”他作势要扑去。
想也知道刚刚是白衡让着这陌生男子的,两人要真凭实力打起来,世上没几个元婴修士斗得过他师弟。
要是他扑去挨了打,白衡肯定要帮他报仇的,顺势就能一洗刚刚白衡猝不及防被打的“前耻”,将刚刚白衡说“要是谁能从他手上取回步摇,他就拜此人为师”的话揭过不提。
白衡却一言不发地挡在江研身前,拦住了他。
沈晏清转身走出抚云宝塔,方岚冲白衡做了个鬼脸再走。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上了马车,方岚迫不及待地绘声绘色的与王月卿说起自己如何将天清门和昆仑剑宗一众弟子都被她打得再战不能,夸赞自己是个叱咤风云的女豪,再是方才白衡被沈晏清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
至于她自己输在白衡手下的事情,倒是一字不提。隔了一会儿道:“今日没能划花那小贼的脸真是生气。”
车内王月卿安静听着:“什么小贼?”
方岚愤愤不平:“他偷公子的脸。”
沈晏清也看见宋阳秋了,淡淡道:“算不上,我又没有这么霸道,自己长了就不允许别人和我长得一样了。况且阴差阳错、因缘巧合,不是人能控制得住的。”
王月卿笑着说:“是。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别去管他了。”
一行人驾驭着马车要往灵台山上的行宫去,等到灵台山下,王月卿先下车,再去扶沈晏清的手。
他一伸手,王月卿赫然看见他手心上三四道树痕的毒迹印在上面。
自然了,这雪三叠的毒花既然伤人怎么能不伤己。
王月卿双手捧住沈晏清的右手,惊叫道:“方岚,我叫你好好看着公子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受了伤。你还叫我放心,你总是这样玩心一起就将别的事情都抛到脑后了。这、这怎么来的?”
这一茬方岚自己也不知道,走过去看了看,茫然道:“我不知道。”
她没看到有什么人对沈晏清出手。
可沈晏清现在手上深色的伤痕不是假的。方岚支支吾吾道:“可能是我没看到。”
沈晏清叹了口气说:“是我心急,不怪方岚。”
至于心急什么,他不说,王月卿自然不会去问。
上山到顶,远远瞧见碧空如洗下一座恢宏行宫。沈晏清这时问:“天君呢?”
王月卿道:“昨天归墟山的消息说他将出关了。”
沈晏清微微笑道:“那我与你赌一赌。我赌他已经出关了,正在等我。”
走到堂下,果然看见来去仆从匆匆,宫殿一排颜色明黄的滴水檐断续落着先前暴雨未干的雨泽,明鸿站在堂前,再慢慢地转过身。
王月卿和方岚对视一眼,点头行礼后,便退下离开了。
明鸿等着沈晏清来和他说话,沈晏清偏生不说。
他默不作声的走去堂前,堂前挂了一副画。
四角泛黄的画卷上先显露的是一支立于湖泊之上的芙蕖,碧青的枝干在画面中向下延伸,大朵大朵的芙蕖烈烈盛开着,挤满了画卷,这该是夏日的颜色。
仅有寥寥的深青、黛蓝,画上铺了大量极艳的红,宛若有一场无法熄灭的大火时隔多年还在燃烧。是无法压抑的愤怒,是糜乱的情|欲,是一种生生不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的生机。
画者功力极为不俗,即使是如此艳丽的颜色,也有层层叠叠的花丛之感,而不是叫所有的红色都混乱的揉杂在一起。
其上题诗一首,用的乃是李商隐的一句诗:“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沈晏清道:“诗是好诗,画上的这花也有些意思。可为什么挂在这儿?”
早上他出去时,这里还没挂着这幅画,想来是明鸿得来后挂上去的。其中用意让沈晏清不得不深深揣测。
明鸿问:“哪儿有意思?”
沈晏清说:“花的颜色太深了,显得成色郁郁,想来是原本这下面还有一幅画。”
明鸿说:“嗯。”隔了片刻,他问:“想看看被他覆盖掉的画,原本是什么模样的吗?”
沈晏清深知明鸿知晓装神弄鬼的真谛,一时半会有些犹豫,最后笑道:“如何看?”
明鸿将手一挥,那画上重重叠叠的繁花竟如犹生在世般,奇异地片片凋谢掉落,那如烈火燃烧的红色也渐渐似潮水般退去。
最后——
浮现画上的竟然是一个人。
暗红的颜料似乎成色极其差,时隔多年正泛着暗淡的灰。
一朵朵荷花凋零掉落,而用这红色涂做的画中人醉坐池中,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沾着水。眼睛半睁,两颊轻晕着泛红,是最撩人艳丽的模样。就像他是吸取生命的精怪,在吸纳了满池荷花的生命后,作为最美丽的花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