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女裁缝(159)
埃洛伊斯继续听完露易丝含糊不清的话语,又坐了会儿,便也起身去丢了两个硬币给那在唱歌的女人。
正打算带着醉醺醺的露易丝离开这里,临出去时,又在阶梯上迎面与一个络腮胡撞上。
那个络腮胡见到她们显然有些错愕,眼睛瞪了瞪,赶紧低头让开,连退两步。
埃洛伊斯起初没注意,可露易丝却不走道了,她站在原地,指着擦身而过的络腮胡,看着他高声喊道:
“罗伯特!你去哪呀?”
罗伯特僵在原地,他不是来跟踪谁的,那些指派自打本杰明公子的生日宴会之后就彻底结束了。
原本想来酒馆消遣,没想到会遇见她们姐妹。
他缓缓扭过脸来,见露易丝像是醉了,又对上埃洛伊斯狐疑的目光,仓促解释一声:“...她认错人了。”
随后,眨眼的功夫,埃洛伊斯见这原本僵住的络腮胡迅速地回头,钻进了酒馆里。
天太黑,她没看清楚长相,只得硬拉着腿脚像灌了铅的露易丝,勉强爬上路边等候她们的马车。
报上家门地址,马车夫扬起鞭子缓缓前行,露易丝枕在埃洛伊斯的腿上干呕了一阵,似乎意识又清晰了些。
“......刚才那个罗伯特他,他脸上假胡子是假的。”
埃洛伊斯手忙脚乱用手帕接着她的呕吐物,却听露易丝神色涣散,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声音极低。
“刚才哪个罗伯特?罗伯特是谁?”
“侦探...默肯的侦探。”露易丝闭着眼嘟囔。
埃洛伊斯双手一顿,她再问了一遍,得到一样的答复。
细细回想起来,她确实见过刚才撞上的那个络腮胡,就在她家附近。
半晌后,埃洛伊斯抬起手,拉开车帘透气让风灌进来,那股难闻的味道随风散去,不动声色地将手帕包好,又抬头。
夜幕中错落的建筑物叫华美月光勾勒出锋利的黑色剪影,纽约以一种静谧懒倦的模样与她对视。
埃洛伊斯忽然陷入某种缄默思索,她纹丝不动。
...
夏季总是会有阵雨,纽约的天气并不过分燥热。
塔夫面料虽然罗织紧实,但有光泽又挺括轻盈,不适合罩纱或镶花边,最适合刺上花纹,在这个季节很受欢迎。
这是范妮之前练手时最满意的一条裙子,她一早就过来亲自给熨好,挂在房间里。
等埃洛伊丝来了店铺,上楼来,第一眼便看见这抹脆生生的浓绿,这种颜色她从来没穿过。
检查过有没有脏污和褶皱,就放在一旁,她就继续干上午安排的工作,顺便等着面试今天要来的助手。
巴顿昨夜就差递报纸的小孩往那二人的住处送了口信,想来今天晨间就能来。
等埃洛伊斯将副主编夫人那套礼服最后一个复杂细节抠出来,关掉缝纫机,那二人也都到了楼下。
布莱尔太太正巧推开门告诉她,问要不要让她们等一会。
“叫她们来吧。”埃洛伊斯将卷起来的袖管松开,重新打起精神来。
不一会,两个年轻女人敲了敲门走进来,她们俩一高一矮,高个的姑娘长相漂亮些,矮个的姑娘穿的更体面点。
埃洛伊斯让叫瑞妮的坐在门边等,又叫那个她随手指来面试的矮个先自我介绍。
看着这两人,她不由想起了哈尔斯那凑一起视觉效果像秤砣和秤杆的两个学徒。
又辗转想起当自己的当初,稍微恍神。
在下面受巴顿叮嘱过,约瑟芬排在前面介绍起自己的姓名和年龄,以前在哪个裁缝店干活,又为什么没干了。
埃洛伊斯认真听她说话,眼睛观察这人的衣着。
约瑟芬的穿着灰色长裙,大部分肉眼看像是哔叽面料,胸省有些拼接片,应该是用二手男装外套裁出来的。
领口也用了翻折领,整体神似二百年后的那种西装裙,做的很细致,有点意思。
“你这身衣服,是自己做的吗?”埃洛伊斯问她。
约瑟芬正说起自己从前在裁缝店里负责干什么,她一愣,点点头:
“都是我自己做的。”
埃洛伊斯满意地点头,又拷问她几种面料的产地和用法,询问她能不能区分。
约瑟芬磕磕绊绊答出来一半,三处说对了一处。
埃洛伊斯将正确答案告诉她,面露微笑,问她期望的薪资结构。
一旁,瑞妮越坐越紧张,她听约瑟芬回答问题,又偷瞄两眼前这个,看着比自己还年轻一点,手里慢条斯理把玩眼镜框的裁缝师。
明明她说话很和声细语,与外面那些刻薄吝啬的老板一点也不一样,怎么就是叫她不由自主的感到拘谨呢?
或许,是这裁缝师比她想像中的专业性要高出许多,果不其然,是名店里走出来的人吶。
可是,这样的裁缝,为什么会允许一个许久没进过裁缝店的人来面试助手呢?
瑞妮思索了半天,轮到她时,她又把她那杂乱无章的履历重复一遍。
埃洛伊斯听她说之前在长岛,大户人家里做女仆,就问了是哪家大户。
却得知,正是她认识的那个在花园里偷情的费索夫人家。
埃洛伊斯忍住,她维持着正经的神色,又问她之前在香水店里,是不是常与贵妇打交道。
瑞妮点头,讲她之前见过哪些贵妇,如何与这些贵妇推销东西。
她们之间爱好差异,生活习惯,流行什么规矩,什么时令爱用什么东西,这之类的事儿说了些。
“调香师最爱带我去那些夫人的家里,因为我记性好,能记住她们家的女管事都叫什么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