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1065)
胡濙到了后半程一直在眯着眼休息,似乎是岁数大了,精力不济。
等到陛下说散会的时候,胡濙才伸着懒腰,打算离席。
“于少保、胡尚书,你们留一下。”朱祁钰早就看到了胡濙这个装糊涂的师爷,一直在装糊涂。
胡濙有没有犯困,是真困还是假困,朱祁钰真的看不出来,索性把胡濙留下来,当面问清楚。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拿出来吧。”
胡濙一拢袖子,赶忙摇头说道:“陛下!这日后都是要入史的,看了这些,会被人骂改史的!”
“朕还怕这个?朕说自己没改史,也没人信啊,就稽戾王那些事,写到史书里,就像是朕故意抹黑他一样。”朱祁钰嗤笑的说道。
朱叫门在宣府、大同叩关;在京师配合瓦剌人设伏计擒于谦、石亨;在迤北给瓦剌人谈胡琴;还在胡地娶胡妻等等。
若是《明英宗实录》不是明宪宗,朱叫门他亲儿子朱见深修的,是子言父过。
换成明代宗或者明代宗的孩子修史,这改史的骂名,板上钉钉。
今天盐铁会议少了一个流程,朱祁钰一直在思考,到底少了什么,直到看见一散会精神抖擞的胡濙,皇帝立刻就明白了。
今天这盐铁会议,少了礼部尚书,溜须拍马。
胡濙不情不愿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会议记录,也就是胡濙对陛下的话的总结。
朱祁钰打趣的说道:“写了什么,护的这么严密。”
他打开了胡濙写的内容,颇为无奈的说道:“挑挑拣拣,就这几句可以用,其他的话,都删了吧。”
「圣人配乐五方:宫居其中,商、角、徵、羽配四方,上聚贤阁总论分配,劳有所得居其中,剥床及肤、积财千万以为配。」
「是故,按劳所得,按需所得,按资所得,期蒸荣盛世。」
剥床及肤,是一个比较冷门的成语,大约等同与切肤之痛,也就是非常急切的痛苦,需要按照他们的需求,给他们一些。
宫商角徵羽是乐五方,宫居其中,按劳所得在分配中,应当占据主要分配原则。
朱祁钰只留下了这几句有用的话,那些溜须拍马的词,都被朱祁钰给否了。
胡濙拿起了笔,无奈的说道:“作了恶事,陛下让他们敞开了骂,这有了大策善政,陛下为何不能敞开了让人夸呢?”
“陛下,天底下哪有这等的道理?”
朱祁钰摇头说道:“你写那么多,后人也只会说,百姓财竭力尽,仇恨感天,反而给胡尚书平添几分谄媚阿谀的印象,还是算了。”
“写好了,给兴安留档就是。”
胡濙终于修改好了,递给了兴安说道:“下次臣就打腹稿,回去再写私史。”
朱祁钰没有过分纠结这件事,而是正色的说道:“崖山那块石刻,即便是不拆掉,能不能改改?”
崖山石壁上,刻着十二个字: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
第五百三十二章 拥有于少保的君士坦丁堡,坚不可摧
这是朱祁钰第二次提到这块石碑。
之前在盐铁会议之前的座谈会,朱祁钰就说到了这块石碑,谈到宋朝灭亡,胡元入主中原之事,将其和罗马的灭亡并列。
宋亡之后,元朝的将领立了石刻,上面写着灭宋的崖山海战。
陈沙白,也就是陈献章,主张贵知疑。
最近陈献章和两广总督军务、巡按御史徐瑁吵了起来。
之前朱祁钰和胡濙聊到知行合一的时候,胡濙就推举了陈献章,和陛下讨论心学和理学。
朱祁钰没有接见陈献章。
王翱,吏部左侍郎,吏部主管,王直最近一直在培养着这位吏部左侍郎,将许多部政事物,交给了王翱。
比如最近反腐抓贪的练纲去四川查处戥头案,就是王翱一直在处理。
王翱在回京之前,短暂就任过一段时间的两广总督,也就是广东、广西的总督军务,王翱回京之后,两广都御史和总督军务,交给了一个叫徐瑁的人。
徐瑁到崖山纪念陆秀夫和十数万赴难百姓,就发现了这块石壁上的石刻,请旨将其涂抹,或者干脆毁掉。
而陈献章则言辞激烈的请求不许。
于谦稍微想了想说道:“无所谓,陛下想拆就拆,想改就改。”
“都过去了。”
“当年捕鱼儿海之战,大将军蓝玉将胡元的世系彻底打落了皇位,之后大明更是在擒狐山上,刻下了翰海为镡,天山为锷。”
“所以,这段恩怨过去了,因为大明对等报复了。”
于谦说的是大明朝从洪武年间一直到永乐二十二年,历经十余次北伐的一些成果。
胡濙满是回忆的说道:“当年太宗文皇帝在擒狐山上刻字,就是故意的,因为这事,当时不少人都说,大明皇帝小家子气,暴发户,这都过去百余年了,还惦记着,非要立块碑,才肯罢休。”
“不过也是这块碑,算是把大明和鞑靼部的恩怨解了。”
朱祁钰一愣,奇怪的问道:“不是这不是激化了两族矛盾吗?为何立了碑,反而化解了仇怨?”
这不是在激怒草原人吗?怎么就成了和解呢?
胡濙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这仇怨二字,始终都讲究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若是扯我一巴掌,我必然回敬他一嘴巴。”
“这是报仇。”
“否则就是如鲠在喉。”
“哪有什么仇恨会被谅解?情绪是需要发泄的,如果未能发泄出来,始终憋着一股气,根本不可能化解。”
“立了那块永清沙漠的碑文之后,才开始册封瓦剌、鞑靼、兀良哈部诸王,否则,即便是以文皇帝武功赫赫,册封鞑靼王,那反对的声浪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