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1345)
因为大明只有私德,没有公德,这涉及到了立国之根本。
冉思娘继续读道:“夫一私人之所以自处,与一私人之对于他私人,其间必贵有道德者存,此奚待言?”
“独善其身者私,相善其群者公;束身寡过者私,兼爱群利者公;私者一时,公者千古…”
冉思娘陆陆续续的读完了整本《论私德》,颇为感慨的说道:“皇叔是真的敢说,这一帖邸报登出去,至德亲王怕是立刻就成为了口诛笔伐的目标,皇叔也不怕。”
朱祁钰满是笑意的说道:“他怕什么?他除了怕朕,他怕谁?”
“他是至德亲王,只要朕准他说,还有什么他不敢说的?那帮儒学士不敢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襄王三让而不就的至德典范,是儒学士们竖起的一杆大旗,现在却成了对旧伦理、旧道德的反攻的急先锋。
确切的说,襄王并没有对三纲五常否定,甚至认为私德是公德的基石,但是儒学士的笔杆子可饶不了他。
朱瞻墡到底在讨论什么?
是团体和团体之间的关系。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总和。
大明或者说中原王朝自古以来,对私德的讨论,对个人与个人关系的讨论,汗牛充栋,数不胜数。
但是唯独缺少了团体与团体之间关系的讨论。
而朱瞻墡的这篇写了许久的论私德,表面上看是讨论私德,实际上,还是在说公德的重要性,对公私分明进行了全面的阐述。
朱祁钰手里拿着朱瞻墡和蔡愈济的两本奏疏,拍了拍说道:“朕这个皇叔,这钓鱼钓的好啊,两手准备。”
“这边骆胜咬钩,他正好借机发难,处理一批蛀虫,方便继续做事。”
“这边骆胜不咬钩,他就得到了一把好刀,而且是极为锋利的刀!他还能借着这件事把这篇雄文抛出来,引发公德和私德之间的辩经,一石二鸟。”
“这走马上任的火,正好烧到公私确权、公私分明之事上,步步算计,步步为营,不亏是朕的皇叔。”
“好算计啊。”
朱瞻墡这个监国做得很好,上一次他亲征南衙平叛的时候,朱瞻墡就已经做的很好了,现在越发成熟稳重。
明明实力极强,依旧十分谨慎,堪称慎勇典范。
朱瞻墡这么能干,朱祁钰也放心南下南衙,处理冬序之急务。
朱祁钰满是疑惑的问道:“你说朕这皇叔,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冉思娘的脚丫子还在摩挲,她撅着嘴说道:“臣妾不知。”
“陛下让臣妾扈从伴驾,就是让臣妾和陛下说这国事的吗?陛下好不容易歇一歇,皇叔既然敢烧这把火,自然会处理周全的。”
“夫君闻一闻,这太医院新做的澡豆香不香?”
这澡豆可是冉思娘精心调配,有去黑增、悦面奇效,洗完澡之后,可谓是色如桃花、光润如玉,最为趁手。
为了伴驾,冉思娘可是废了不少的心思,就怕陛下厌了她。
第六百五十二章 只是为了身心愉悦!
朱祁钰打掉了冉思娘研墨的小脚丫子,再研下去,怕是真的要出墨了。
他在思考朱瞻墡的做法。
表面上,朱瞻墡对着骆胜这一甩钩,空军了。
毕竟骆胜用撞车撞开了老丈人的门,这是选边站了,朱瞻墡对骆胜钓鱼失败了。
个人在政治活动中,只能论迹,不能论心,论心无完人。
骆胜在整个过程中,有没有一点犹豫?有没有一点思考过放过他老丈人?
亲亲之谊,人之常情。
尤其是在当下公德理论尚在探索阶段的大明朝,私德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大明朝,骆胜的犹豫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骆胜做出了选择。
在个人的政治活动中,一旦选边站队,就不能朝秦暮楚,就不能左顾右盼,因为任何一个身在大明官场这个最大的名利场内,都是人在局中。
左顾右盼的下场就是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失去。
比如明末国贼、东林党人、导致大明在广宁之战中战败、致使大明失去广宁、号称定让努尔哈赤有来无回的王化贞,就是典型。
王化贞在东林党和阉党之间左右横跳,最后还是躲不过当头一刀。
所以,骆胜选择了大义灭亲,那么就代表朱瞻墡空军了。
但是,朱瞻墡真的空军了吗?
朱祁钰看着朱瞻墡打包送来的一大堆奏疏,确切的知道了,朱瞻墡没有空军,而且还把咬钩的鱼呈现在了皇帝面前。
朱瞻墡仿若是站在朱祁钰面前,大声的说:陛下您看啊,我钓了这么多!
所以,朱瞻墡这边骆胜空军不要紧,那边还有一个鱼窝,让朱瞻墡收获颇丰。
朱祁钰开始反思,为何大明朝人均钓鱼佬,只有自己是空军。
养济院案,是朱瞻墡放的第一把火,而这一次朱祁钰第一次从襄王和卢忠的奏疏中,看到了养济院的全貌。
养济院,藏污纳垢。
每年都有大量的势要豪右、富商巨贾到大明的养济院进行捐赠。
当然在大明搞慈善并不会免税,朱祁钰也曾经想过在大明搞慈善免税,但是考虑到大明现状,这个想法不了了之。
帝制下搞慈善免税,怕是不出几年,大明国帑、内帑就被挖墙脚的家伙吃干抹净了。
这些捐赠,首先并没有落实到东西舍饭寺和养济院等慈善机构,其九成落到了个人的口袋里。
捐赠可以获得名声,能在养济院门前的碑文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而且这完全是左手倒右手,左口袋出有口袋进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