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146)
大明的朝臣们,是没有权力阻止大明皇帝胡闹的,朱祁钰巧舌如簧,卢忠一个武夫,怎么能辩的过朱祁钰?
最终卢忠安排了一百余人的锦衣卫,扮作平民随行,朱祁钰才算是出了郕王府。
朱祁钰为什么坚持要到王恭厂?为什么又要坚持微服出巡?
目的就是一个,不被关在笼子里。
他第一时间怀疑朝臣,就是以为朝臣准备借着这等事,再谈移宫之事。
这么明目张胆的暗杀大明皇帝,那是老寿星上吊又投河,变着法的找死。
这么简单能杀掉大明皇帝?大明的官僚要是这么蠢,就好了。
住进皇宫里,就是钻进了宗族礼法弄好的大笼子,进去了,是条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
大明朝的皇帝们,总是在若有若无的逃离那个笼子,但是太坚固了。
朱祁钰现在微服出巡,就是表明一个态度。
看似是胡闹,但却是在说,无论什么事,他都不会甘愿被束缚起来。
一个皇帝被束缚起来,那还是皇帝吗?
风流倜傥,翩翩公子。
大明禁弩、禁甲胄,不禁弓,不禁长短兵,在街上走着,偶尔能看到一些人带着刀剑。
御道两侧的商铺还算热闹,随着大明获胜的消息传开,来往的行脚商带着商货回到了京师。
但是依旧是一片萧索,不复往日繁华盛景,多数的店铺都关着门,也就一些米店还开着门,还有一些商贩在街边贩售白萝卜和白菜。
“陛下,寻常百姓把这些萝卜和白菜买到家里,特别讲究的会腌成咸菜。稍微讲究些的做个地窖放进去。不讲究的,挖个大坑,将萝卜和白菜裹上麻布,埋进去。”
“吃的时候,就挖出来。”兴安在一旁低声的解释着,陛下何曾见过这等腌萝卜、藏萝卜和埋萝卜?
“不会坏吗?”朱祁钰一愣,腌制他可以理解,地窖他也能明白些,可是埋进土里面,是何等道理?
兴安点头说道:“一直到来年开春,都坏不掉的。”
朱祁钰挠了挠头,也算是涨了一些见识。
他负手而行,穿梭在大明的街市上,耳边是百姓们摇着手鼓、敲着梆子的吆喝声,夹杂在寒风的中是阵阵小吃的香气,黑灰色的坊墙下,偶尔还会有乞丐乞讨。
大明京师有养济院两座,东西舍饭寺两座,一入冬,就有衙役专门满城抓这些个乞儿扔进养济院里。
天子辇下,怎么可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
杜甫的诗词里,朱门指的是名门望族,换到了大明朝,这个朱门解读起来,可不仅仅是名门望族了。
朱祁钰就看到了一个衙役如同抓贼一样,躲在街角,突然扑出来,抓到了乞儿,将其抗在肩上,也不顾乞儿挣扎,向着养济院而去。
“入关金虏种下根,叹一朝夺了大宋运,记干戈血尚新,灭国仇心间印…”
一段戏腔忽然传到了朱祁钰的耳中。
“这是什么?”朱祁钰驻足凝神倾听。
第一百零四章 帝姬怨(求订阅)
“教坊的歌伎在练习声乐吧。”兴安驻足听了许久,听的不是很真切。
大明京师有两个教坊司,一个是东城的太常寺,一个是西城的教坊司,东城太常寺主要是乐生和舞生,而教坊则是乐工和妓女。
仅仅教坊司乐工就有三千八百余人,这个数字在正统七年的时候,只有不到九百人,在短短的七年时间里,教坊司乐工扩充了数倍有余。
朱祁钰就站在墙角,听着乐生唱着这首无名的曲子。
“悲声唱,家邦恨,丝丝血泪印满襟。痛先王,未殓祖茔,宝烛烟冷奉祭,也无人问。”
音乐声陡然一急促,鼓声密集如同阵雨一般,一个尖锐的伪男声,陡然高亢的响了起来:“帝女劫后图强欲振,嗟失意,遭不幸,前途路渺茫,灰心哀痛,复国难成任!”
“江山亦赵姓,风貌却改异国衣襟,啊哟啊嘿诶!”
“贞忠者,洒碧血!保家国,秉忠义!抗虏不屈挽苍生!”
音乐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慢慢的放缓了下来,一种悲凉的感觉缓缓的渲染开来,朱祁钰站定看着高高的院墙,看着枯黄的落叶在狂风中打着旋飞上了苍穹。
女声虽然婉转,但是说不出的落魄,男生虽然雄厚,但是道不尽的悲怆。
这男声,显然是这女声伪作,因为这女子的声音,太过于清脆了,即便是故意浑厚,但是那股婉转却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
“叹-惜诶…一班叛臣居庙堂,不思国朝只计私利!里通金虏,斩名臣!汉室诶,受制遭厄运。”
“叹惜,叹惜…”
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交谈声极低,朱祁钰听不真切。
他在听曲儿的时候,兴安可没闲着,他拿出了信牌,走进了东四胡同的太常寺内,稍一询问,便想要把唱曲的伶人,姓甚名甚,问了个清楚。
但是他失算了,这太常寺唱曲的人,并不是什么伶人,而是一名门闺秀。
但是具体是谁,太常寺的人也不甚清楚。
兴安可不敢久呆,陛下身边只有卢忠,这要是再出点啥事,他的肠子都得悔青了。
他回到了朱祁钰身边,俯首说道:“这曲叫《帝姬怨》。”
“说的两宋交际之时,宋徽宗的女儿赵多福,也就是福柔帝姬,在靖康之耻后,辗转逃回了南宋,感慨时运唯艰,朝中奸臣横行无道,构杀岳飞等一众名将。”
“福柔帝姬赵多福,在岳飞死后的第二年,也被宋高宗所杀,遂成此曲。”兴安将完整篇递给了朱祁钰。